行動的說服力大于語言，姬昌直接驅趕起老牛，開始耕地。</br> 這老牛性子十分的溫順，一聽到呼喝，就立刻拉著在田間走動了起來。</br> 當老牛走過百步后，幾名農人便發出陣陣驚呼。</br> 隨著老牛的走動，那古怪的工具深深扎入土地之中，翻動起大塊大塊的泥土，然后又被切碎并帶到兩邊。</br> “這...”</br> “這怎么可能？”</br> “這到底是什么？”</br> 幾個農人已經完全被眼前這一幕震住了，不由自主地撲到地上，將切碎移開的泥土拿到手中，仔細觀察起來。</br> “好深！”</br> “好快！”</br> “如此深度與速度，換作我來只怕都得花些功夫，不想這老牛只需要走上幾步！”</br> 說話的是一個老農，他目光火熱的盯著老牛與姬昌，這東西比龍骨水車、桔槔、踏碓更有用，前者只是間接方便耕種，后者卻是直接加快了耕種效率！</br> 姬昌道：“這老牛身上之物，名為曲轅犁。”</br> 曲轅犁？</br> 這名字倒也好理解，老牛身上的東西主要構造與車轅有些類似，而且是彎曲的。</br> 犁本就是出現在商末用來替代耒耜的耕種工具，至于為什么是唐代才出現，犁身可以擺動，富有機動性，便于深耕的曲轅犁，而不是本應在這個時期出現，回頭轉彎不夠靈活，起土費力直轅犁，原因也很簡單。</br> 姬昌發明犁的時候，就覺得犁應該具備這樣的靈活性，老姬家祖傳的七香車都能自動無人駕駛了，區區一個犁，還不能讓他靈活自如？</br> “曲轅犁！”</br> 農人們如獲至寶，這曲轅犁雖然看起來比桔槔什么難制造一些，但效果極佳，一個個搓著手，想上前試試。</br> 姬昌欣然應允，在親自體驗過曲轅犁的妙處后，農人們激動不已。</br> 半個時辰不到，就已經耕完了一畝地，這還是在他們手法生疏的情況下。</br> 姬昌笑著道：“這曲轅犁如何？”</br> 農人們臉色通紅：“侯爺，若是有此曲轅犁在手，耕地事半功倍！便是一人，也足以耕完數百畝土地！”</br> 憨厚樸實的農人們你一言我一語，沒什么比加快耕種效率最讓他們高興的事兒了。</br> 姬昌又問向崇侯虎：“晉王以為這曲轅犁如何？”</br> 崇侯虎笑呵呵道：“恭喜文王，這曲轅犁實乃社稷之福，不虧為后稷子孫。”</br> 姬昌老臉上露出一絲不悅，崇侯虎以文王相稱，毫無疑問是在捧殺。</br> 不過有了曲轅犁，可以徹底放心下來，再多陰謀詭計也沒有用，如此民心，就算是紂王也不可能殺了自己。</br> 他只是對著農人們道：“這曲轅犁便于耕種，應當盡早推廣，使農人們都用上此物才是。”</br> 崇侯虎仍舊只是樂呵呵的看著姬昌在農人面前作秀。</br> 全明白了，現在只差最后一層沒能徹底看透。</br> 紂王的很多政令，表面上看起來不合常理，莫名其妙，甚至有些夏桀之風，但是深入挖掘，卻又能夠在更高的層次看到不一樣的東西！</br> 無論是桔槔也好，踏碓也好，都是為了便利農人耕耘。</br> 崇侯虎興奮地回憶起來，似乎一切的開端，是向貴族收取田賦。</br> 這一政策，不被所有人看好，便是朝中公卿也只是出于大義而勉強一試，甚至擱置了幾個月。</br> 紂王則趁著田賦擱置的時間，以公議為由，強行讓公卿下到鄉里。</br> 而在幾個月后，李靖突然帶領刑部上下，以雷霆手段成功收取田賦，甚至不惜親手將自己送入圜土，最后得到了萬民請愿，才無罪釋放。</br> 萬民請愿意味著什么？民心。</br> 李靖收取貴族田賦，雖然失了貴族之心，但也得到了民心。</br> 不過這也是最大的矛盾之處，有些得不償失。</br> 紂王是一個有遠見的君王，自然知道收取田賦所帶來的壞處，民心雖好，但短期來看，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是貴族有點難處理。</br> 貴族已經被連反逼迫，再這么下去，只怕要跳腳，朝歌兩次叛亂，都有貴族參與其中。</br> 可紂王并沒有對此謹慎處理，反而更進一步，讓朝中公卿與貴族一同下到鄉野間，協助農人種田。</br> 這條以公議才逼得群臣同意的政令，如今得到了證實，就是崇侯虎之前所想的幾層。</br> 從意義上來說，能讓公卿貴族有同理之心，讓他們了解到百姓之苦。</br> 從實用性上來說，借用公卿的智慧、貴族的財力，發明推廣新農具，順便壓榨姬昌的剩余價值，為百姓謀福祉。</br> 乍一看，紂王什么都沒有得到，甚至還白白讓最擅長農事的姬昌賺了大量名聲，甚至會讓西岐流民也思慕姬昌以往的恩德。</br> 實際上呢？</br> 朝中公卿得到了鍛煉成長，天下百姓有了新農具能夠吃飽喝足。</br> 雖然這些都是隱性的，但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地方——被紂王連番逼迫的貴族！</br> 想到這里，崇侯虎豁然開朗。</br> 最讓人擔憂的，不就是貴族利益被連續侵犯，他們心生不滿而危及大商統治，敗壞紂王名聲嗎？</br> 可現在，紂王做出了補償。</br> 新農具誰來生產？誰來推廣？</br> 是轉型商隊走南闖北有工坊的貴族！</br> 而且這還解決了女子在春夏之際沒有織毛衣收入的問題，她們可以繼續受貴族雇傭在工坊中制造農具，持續獲得收入！</br> 其次，還有更為直接的利益——貴族的土地增產了！</br> 田賦？什么田賦？</br> 朝廷按丁口收取了田賦，只能留下五成糧食，他們怨聲道載，大有不滿。</br> 現在土地增產，直接變成了十五成糧食，還埋怨誰去啊！</br> 崇侯虎也終于明白了，紂王為什么連續做了好幾次乾綱獨斷。</br> 確實是沒有什么收益，但不虧就是賺，甚至貴族們還可能因為被打了一棒子后又嘗到了甜頭，而更加心悅臣服。</br> 這可比直接給好處拉攏有用得多。</br> 泥土的芬芳下，崇侯虎瞬間感覺讀懂了一切，妙??！</br> 難怪紂王在群臣們勸諫阻止的時候不怒反笑，因為這一收一放，一松一壓，正是為君之道，帝王心術??！</br> 要是群臣們都懂了，反倒讓紂王忌憚！</br> 崇侯虎暗自謀劃著，他得做點什么，將紂王的用意告知他人，省得又有某些愚笨的貴族連這些都讀不懂，硬要與紂王為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