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被子受的堅定感動,出了圜土,其實作為執法者,他不應該這么做,但皇帝都發話了,作為臣子,他更不可能違逆。</br> 兩人還沒走一半,就聽見了外頭吵吵嚷嚷的聲音。</br> 子受立即就知道,看熱鬧的人來了,他佯裝不知,問向看守:“怎么回事?外面似乎挺亂?”</br> 那看守心有余悸地道:“陛下,都是些庶民百姓,數目只怕有萬余。”</br> “嗯?”</br> “這還是往少了說,還一直有人在往這邊趕...”</br> “到底發生了何事?”</br> “都是為了陛下而來。”</br> 子受微微一愣,這個規模遠超估計了,這么下去,豈不是得發展成國人暴動?</br> 周幽王時期國人手持棍棒、農具,圍攻王宮,成就了周幽王惡名,“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遺臭萬年,這要是主角換成了自己.....</br> 安全有保證,周幽王是正經歷史,國人暴動平定不下來,自己這邊是封神,就是李靖也能打上幾個百個。</br> 這么一來,不就只剩下罵名和昏庸值了嗎?</br> 好事兒啊!子受一下子就樂了起來。</br> 圜土之外,人們看見了大門開啟。</br> “門開了!”</br> “李尚書!”</br> “還有陛下!”</br> “果然出來了!”</br> 見到紂王和李靖同行而出,眾人都關心起來。</br> 本來子受已經準備好找條小路溜走,今天的昏庸值就算賺完了,可剛邁起來的腿,突然沒了力氣。</br> 他看著圜土之外的萬余人,密密麻麻的男女老少,臉上的表情并非是抱怨司法不公,而是充斥著感激的情緒。</br> 子受說不出話了,幾個字卡在了嗓子眼,死活吐不出來。</br> 沉默好一陣后,他才道:“怎么會這樣?”</br> 金成匆匆從人群中擠出,道:“陛下,這些人聽了近衛們的宣講,知道了一切,好多人都反應過來,新法實際上是為了保護他們,紛紛過來告狀的,那些被李尚書仗打的貴族都是罪有應得,李尚書無罪,是應該得放了...”</br> “陛下入了圜土后,他們就來了,一開始也就百人,后來人越積越多,都是來..陳述事實的,全說是那些被李尚書仗打的貴族如何惡劣,臣本來想著先安撫好一陣,可人實在太多了,我們玄鳥衛勸過,可他們不聽,說什么都要看著李尚書和陛下一同出來才放心。”</br> “幸好我們也不是吃干飯的,雖說沒有讓他們散去,但至少能維持住秩序。”</br> 子受咂舌,玄鳥衛是不是吃干飯的每個人心里都清楚,這時候還給自己臉上貼金,不愧是混子。</br> 只是當前這局面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樣,這哪是國人暴動啊!都要奔著萬民請愿去了!</br> 這是何必啊!新法那么嚴,你們就沒點逼數?還盼著李靖出獄,怎么的,小民犯法就是犯法,朝官犯法就不算了?</br> 徇私枉法你們也能說個一二三四來?</br> 人群中一個老頭顫巍巍的走上前,興許是第一次面對紂王和朝官,他顯得有些膽怯。</br> 金成只得暗中引著他,這些人都是他在傾聽民意后特意挑選的幾個人,當前不正是白白給紂王賺取名聲的時候嗎?選出幾個百姓作為民意代表稱頌一番,再好不過。</br> 老頭走到子受面前,惶恐道:“陛下....俺們不是暴動的,俺們就想看看李大人能不能出來....”</br> 他指著人群道:“陛下,俺們都知道新法好,自發過來,有做木工的,有燒炭的,還有賣無心菜的,俺們都知道新法是嚴厲了些,但也知道,新法好著咧....”</br> 另一個青年也激動得在人群中大喊:“陛下圣明啊!李尚書無罪,貴族罪有應得!”</br> 一個怯生生的女聲道:“陛下圣明,李尚書在,才能推行新法,才能嚴懲奸人!”</br> 一個老婦人也道:“不就是杖打幾個人了么!那些人平日里打的他人也不少,就是還回來了,壞人不入圜土,好人卻入了圜土,那法理又何在?”</br> “陛下仁慈,不追究他們的過錯,要是嚴懲,那些人死有余辜,他們才是天殺的大惡人!李尚書入獄簡直是顛倒黑白!”</br> 子受無語凝噎,怎么百姓的覺悟就這么高了?淇水暴動時候的理直氣壯去哪兒了?</br> 可百姓們就是這樣,甚至還有人掩在那個身高八尺腰圍八尺的女子身后,大聲喊道:“我要是能進得了傅府,不僅是傅文,傅語也一起打!”</br> “對!說的沒錯!”</br> “我也是!”</br> “哪一個不該嚴懲?”</br> 圜土內外都響起了百姓們的喊聲,聲音都是遮遮掩掩的,平日里不敢直接懟貴族沒事,現在人多眼雜放得開,混在人群口嗨一陣完全沒問題。</br> 一陣陣的喊聲下,人不僅沒少,反而越來越多,金成覺得有些頭疼,紂王還愣在這里干什么啊!快點回宮,也好將這些百姓給疏散了,真要這么繼續擁擠下去,就算得了民心,也得出些別的問題,光是踩踏都會死傷不少人。</br> 子受望著眼前的老頭,揮手道:“朕何德何能?你們先退下吧。”</br> 那老頭卻是不依不饒,在金成的肢體暗示下,繼續道:“陛下有德,李尚書有能,這樣俺們才有冤能伸,有哭能訴啊!”</br> 李靖也有些不忍心,勸向另一個老頭,道:“老丈,靖乃戴罪之身,蒙陛下恩德,得以出圜土,但卻也實實在在動用私刑,犯下了罪過,不求有功,只求將功補過。”</br> 老頭卻連連搖頭,道:“這說的什么話,早上我還罵你來著,可現在一想,要不是新法,興許今年就被那些人給糟蹋了。”</br> 萬年和叔齊這時候才匆匆趕到,兩人見到這場面也被驚得一愣。</br> 他們其實早就該到的,只是半路又突然發生了些事,只得原路折返回去,匆匆處理一番,才再趕來。</br> 子受問道:“你二人怎的也來了?”</br> 萬年這才緩過來,道:“陛下,城外的流民也都知道了,若不能快些處理,好事恐怕會變成壞事,那些從鄂城新來的百姓,并未切身感受到新法的好處,初接受新法,大多心有怨言,畢竟新法確實太過嚴厲,讓人不滿。”</br> 這是什么好事變壞事,分明是壞事變好事啊!</br> 子受松了口氣,我就知道百姓沒那么容易接受新法,已經忍了新法一年的百姓能接受,可那些新來的流民根本接受不了!</br> 正好群情激憤太過擁堵,除非直接晃著兵刃開路,否則一時半會兒走不了,只等城外不滿的流民趕到,到時候局勢瞬間逆轉。</br> 叔齊催促道:“還請陛下先快些和李尚書離開圜土,這里的事由臣等處理。”</br> 晚了,人實在太多了,興許還有貴族從中作梗,城外不滿的流民這時候已經來了。</br> “李靖有罪!”</br> “有罪就要遵循新法,嚴懲!”</br> “有什么罪?那些人更有罪,李尚書打得好!”</br> “就是,不這么收貴族田賦,明年田賦收你身上,你就高興了是吧?”</br> “再說了,要不是新法,俺說不準已經被埋在哪個旮旯了呢!高將軍被誣陷算計的事莫非你忘啦?”</br> 眼見著兩撥人爭執不休,隱隱有爭執起來的趨勢,子受忙叫金成領著玄鳥衛調停。</br> 今日這般景象,已經夠了,朝歌國人如何看待李靖還有待商榷,至少新來沒多久的流民,是不滿新法,不愿意見到徇私枉法的,只要后續再用報紙宣傳一波,昏庸值賺個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