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裁軍后,武將們手舞足蹈都快蹦起來了,文官們張口饒舌唾沫如雨。</br> 雖說得想辦法養(yǎng)流民,但為了養(yǎng)流民裁軍,簡直是一記昏招。</br> 尤渾倒了大霉,群臣自然不會當著紂王的面說陛下你這真他媽是個昏招,畢竟初衷是好的,是為了安置流民,所以他們只當是紂王被逼急了,誤信了奸臣讒言。</br> 至于尤渾到底有沒有私底下提議過裁軍以養(yǎng)民,根本不重要。</br> 楊任噴的最狠,大有揮拳就打的趨勢,甚至還給尤渾扣上了頂收受西岐賄賂的帽子。</br> 尤渾那滴溜溜的小眼睛眨了眨,露出了一個沒心沒肺的笑容,臉上的肉似乎都能堆起來,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價值所在,要是自己不在朝中,有誰能和紂王一同分擔罵名?又有誰能以指桑罵槐的方式,來點醒紂王呢?</br> 子受感到不可思議,文武應該不會這么統(tǒng)一才對。</br> 他是裁軍,但又不是裁撤所有,只是裁去朝歌剩下的常備軍而已,聞仲南征的兵馬,各地守衛(wèi)以及各路關隘的兵馬都沒有裁,即使是朝歌,也還剩下了娘子軍、奴隸軍、御林軍三支部隊,不用擔心守備。</br> 武將不同意說的過去,可按理來說,文官會贊成,畢竟裁軍能減少錢糧開支,還處理了流民,不用他們費腦子想怎么安置,軍事上的問題他們應該不太懂才對。</br> 見著底下群情激憤,子受索性把桌案給拍碎了。</br> 大殿內瞬間安靜下來。</br> 子受道:“此乃朝會議政,肅靜!楊卿,你來說說,為何不能裁軍?”</br> 楊任拱手道:“蒙陛下厚愛,令臣在招賢館中錄用武官,雖然都是些中下層兵將,但臣也從中獲益頗多,不說能夠率軍攻城略地,這些簡單事情卻看得很明白。”</br> 楊任這時候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沒人相信紂王會真的要裁軍,剛才的群情激憤也只是朝臣們在表明各自的態(tài)度,現(xiàn)在紂王問及原因,莫非是在考校群臣?</br> 要是換做幾年前紂王說要裁軍,他肯定舉雙手雙腳贊成,這可是天大的好事,減輕民負啊!</br> 可現(xiàn)在,為了在招賢館錄用信得過的武官,他自發(fā)去了解軍中之事,漸漸地,有了一些軍事眼光。</br> 當時自己還看不起那些大頭兵呢,原來確實有許多未曾了解的東西。</br> 楊任緩了半天,才道:“陛下用心良苦,臣明白了...”</br> 什么玩意啊!子受在心里嘀咕,招賢館文武交叉審核,庸碌之人也不知道提拔了幾個,這些主官自己倒是吸取經(jīng)驗取長補短成長了,精英階級變得更加優(yōu)秀,這一來一去,是好是壞說不準。</br> 魯雄吹胡子瞪眼,深吸幾口氣之后,拱手嚴肅道:“陛下,裁撤軍隊實是不可,臣非是要棄流民不顧,而是為我大商將來計,如今諸侯身懷異心,太師又領大軍南征,流民成軍實在難以保持戰(zhàn)斗力,雖說可保朝歌無憂,但兵力捉襟見肘,難以四方征戰(zhàn)。”</br> 說罷,他嘆了口氣道:“臣也知曉大軍每日消耗無數(shù)錢糧,可今年各地收成均有提升,來年有貴族田賦,還能從貴族商隊中收取大量商稅,挺一挺,總歸能養(yǎng)得起,裁撤這些兵卒弊大于利,這些兵卒失了軍隊中的約束,恐其橫行鄉(xiāng)里,此皆乃臣忠心之言,還望陛下三思,如若陛下依然認為臣錯了,臣愿意接受任何懲罰!”</br> 魯雄也因為參與招賢館審核,對政事有所了解,明白財政上的困難,可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裁撤部分可以,反正大冬天的也沒戰(zhàn)事,練個把月流民也能勉強指揮,足以保證朝歌安全。</br> 可之后呢?諸侯心有不臣,開春之后萬一哪路諸侯正式扯起反旗造反了呢?</br> 倒不是說會有打不過的危險,各關兵力不減,打幾年都不可能攻下朝歌,主要是兵力不足,堂堂大商上邦大國卻不能夠出兵占據(jù)主動,有損紂王以及大商的威名。</br> 子受將魯雄的反應看在眼里,很不錯,弊大于利才對,要是利大于弊他還真不干。</br> 唯一的問題,是如何讓群臣通過裁軍的提案,這不是他一句話就能辦下來的事,六部上下都要配合,要是群臣全反對,還有些麻煩。</br> “陛下,臣有奏!”</br> 子受揮了揮手,肯定還是花式勸諫,懶得聽。</br> 雖是如此,崇侯虎還是出列道:“臣以為,裁軍可行。”</br> “諸位可以想想,朝歌之中的軍隊,大多是先王時所招募,如今已有十五年,其中便是最小的,也早已不惑,他們大多未有成家。”</br> “傳宗接代為大,這也是所有將士的一致心愿,有糧餉又有何用?一生無子嗣,愧對列祖列宗,小有余財,全都帶入了黃土。”</br> “何況這十多年下來,許多將士都已經(jīng)年邁勞累,他們也想過尋常百姓的生活,難道入行伍后,就必須老死軍營或戰(zhàn)死沙場嗎?”</br> “他們?yōu)閲M忠十數(shù)年,應當解甲歸田安享太平!”</br> 崇侯虎這番話說出來,兩列文武紛紛忍不住點頭,更有多憂愁善感之人,露出隱惻之意。</br> 是啊,不能說入伍參軍了,就把他們禁錮一輩子,有妻兒的還好,有個盼頭,那還沒成家的呢?</br> 朝歌這批常備軍是帝乙先王所募,那時候他們才十五六歲,沒幾個人成家,年紀越大,越不容易有后代,如果再拖下去,這批將士起碼有七成會絕后。</br> 他們?yōu)閲M忠參軍十數(shù)年,最后落得個無子嗣的結果?</br> 裁軍雖然于理不可,但于情,卻是可行。</br> 魯雄焦急的臉色也略有一些變化,拈著胡須皺眉道:“晉王所言不無道理,但流民是否能成軍是個問題,大軍不可輕易變動。”</br> 說著說著,他不好意思起來,為了保持軍隊戰(zhàn)斗力,就讓這么多人有無法傳宗接代的危險,實在有些過意不去。</br> 但有大商內有諸侯不臣,外有西戎東夷虎視眈眈,一味防守太窩囊,理應保證一定的兵力主動出擊,打出氣勢。</br> 群臣還要再勸,但崇侯虎也有幫手,一堆異族侯爺出聲聲援。</br> 子受頓感欣慰,到底還是有無腦舔狗啊!</br> 而且崇侯虎說的沒錯,說理說不通,那就講情,咱們?yōu)檫@些士兵多想想,怎么能讓他們連個孩子都沒有呢?</br> 一定得大力裁軍,裁完之后給每個人送冊小劉備,帶圖的那種,爭取讓他們早日成家生子,將人文關懷堅持到底!</br> 子受大手一揮:“朕覺得,晉王說的沒錯,這樣吧,裁軍之后,不限制流民入伍的數(shù)量,裁去一萬常規(guī)軍,就納入兩萬流民,流民中的青壯不足,就從奴隸中挑,張將軍還要去各地解放奴隸,往后人口只會越來越多,這也算是為他們解決了生計問題。”</br> “陛下,如此一來便需要更多的糧餉,甚至還需打造新的甲胄、兵刃,國庫不堪重負啊!”</br> 魯雄連道不可,招募更多的流民確實是個辦法,但沒錢。</br> 要是有這么多錢,直接賑濟流民不就好了,哪用得著裁軍。</br> 子受擺擺手:“沒錢就掙,朝歌貴族榨干了就找其他諸侯手底下的貴族。”</br> 其他貴族?</br> 群臣面面相覷,找朝歌貴族要田賦也就算了,那些貴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可大商已經(jīng)與諸侯反目,恐怕那些諸侯明年都不可能來朝歌朝賀,又會少一堆銅、鹽供奉,這種情況,還指望他們治下的貴族給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