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殺的亂軍越來越多,濺出來的鮮血幾乎染紅了眼,便是視野也是通紅一片。</br> 石頭沒有任何的感覺,他是第一次殺人,但并不是第一次看見人死,比這更慘的死狀他都見過不知多少了,有過奴隸經歷的人們,心中對死亡只有麻木。</br> 奴隸軍中無數如石頭一般的人,凝結在了一起,盡管沒有武藝高強作為尖刀沖陣的武將,但氣勢上絲毫不弱。</br> 壓力頓減的黃貴妃與鄧嬋玉恍然大悟,之前還以為奴隸不足以成軍,即使成軍,也得以孤兒奴隸成軍。</br> 可未曾想,真正起到的作用的,竟是這些有家室的奴隸,不得不佩服紂王的先見之明。</br> 其實奴隸無論怎么訓練,都很難形成如正規軍一般的戰斗力,所以對奴隸軍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戰斗力,而是斗志,是死戰到底的決心。</br> 家生子,有家庭羈絆的奴隸,有所顧忌的人才會考慮后果,才會考慮是戰至死還是逃跑。</br> 而孤家寡人就不需要想這些,本就因為入行伍有了俸祿,過上美好生活后能不珍惜小命嗎?</br> 例如同樣的兩個奴隸,一個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老婆孩子熱坑頭,另一個自家吃飽全家不餓,哪個更容易逃走?</br> 別說什么孤兒了無牽掛沒受過關愛,得了朝廷厚待會更感激朝廷進而不惜命死戰,也許有一兩個人是這樣的,可在生死關頭,哪來這么多高尚的人?他們只是奴隸?。?lt;/br> 反倒是新法嚴明,逃兵要全家治罪,有家室的奴隸得想著下一代,咬著牙也不能跑。</br> 隨著奴隸軍之后,又是一股生力軍加入。</br> 高三帶著女人們,穿著并不合身的甲胄,來到了皇宮,沖入戰場。</br> 高三單人沖陣,竟是以雙刀,攔下了大殺特殺的婁云衢。</br> 便是被亂軍合圍,她也面無懼色,反倒左沖右突,殺得暢快淋漓。</br> 婁云衢膽寒了。</br> 援軍來太快,也太難以預料。</br> 看看他們面對的都是些什么人。</br> 女人?奴隸?</br> 這種人,竟是讓亂軍們生出了一種別打了快跑路的想法。</br> 正是這兩個被看不起,處在底層的群體,當他們站起來的時候,所有人內心深處,都沒來由的生出了畏懼。</br> 亂軍真的亂了,兵敗如山倒,如滾雪球一般,有人開始動搖,開始后退,開始握不住手中的兵刃。</br> 婁云衢怒吼著,卻脫不開身,被高三死死纏住。</br> 他勉強讓親衛阻攔敗軍,卻沒什么作用。</br> 由婁氏親族與貴族護衛組成的聯軍,在優勢時能一往無前,在劣勢下,卻不能指望他們有多堅定。</br> 有許多貴族護衛甚至還以為只要逃回族中,就可以留得一命。</br> 婁云衢拼著左肩中了一刀,脫開身,怒喝道:“夏雖三戶,亡商必夏!隨我沖!”</br> 可是,即便是他親自發號施令,聽從的也只有本部兵馬。</br> 而奴隸軍依舊以那股子悍不畏死的氣勢,碾壓而來。</br> 婁云衢舞著禹王棒,心里有一絲恍惚。</br> 堂堂禹王后裔,竟被女人和奴隸打敗了。</br> “吾乃禹王三十六世孫,莫非天要亡我?”</br> 不...</br> 婁云衢眼中精芒一閃,仙長說過,商滅周興乃天命,殷商氣數已盡,只要自己奪下朝歌以禹王后裔的名義投奔西岐,必然能夠建國稱王,再續大夏。</br> 我們還有仙家道長為后援??!</br> 看著這些愚蠢的敗兵,真以為會死?</br> 倒是朝歌,今天必然淪陷,仙長說的!</br> 只要找到仙長和仙長的同門,就安全了。</br> 婁云衢不再遲疑,提起幾分力氣,再度揮舞禹王棒,殺出重圍。</br> ..........</br> 城外校場的戰事塵埃落定。</br> 蕭銀已被敖烈一槍挑飛。</br> “看吧,李將軍果然是強一流武將!”</br> “是蕭銀太弱了吧,將李將軍和蘇將軍放在一檔,為時尚早。”</br> 蕭銀艱難爬起身來,骨頭已斷了數根。</br> 他已經沒什么斗志,現在局勢很明朗,他全明白了,自己只不過是被當做吸引朝歌主力的誘餌。</br> 出賣自己的人,顯然就是那些奉上商稅的貴族,而那些貴族正在城內攻打皇宮,好不快活。</br> 他自認自己好歹勇武過人,能提出屯田,本事也不差,按部就班,總有一天能身居高位。</br> 可惜在巨大的利益下,豬油蒙了心,做出了這等事。</br> 現在承認自己的愚昧,只會顯得自己更加愚昧,他可不是雷開,在造反失敗后還會大笑幾聲。</br> 因為他不認為自己會和雷開一樣,被紂王放過。</br> 畢竟雷開只是跟隨他人造反,自己則喊出了皇帝輪流做。</br> 高臺上的子受本打算立即殺入朝歌,可轉念一想,宮里還有龍吉、妲己、胡喜媚、柳琵琶,羅宣、呂岳、老趙也不會坐視不理,申公豹都提前飛走了,西園的梅山七怪更是可以不顧因果業力的主兒,根本不用擔心。</br> 于是他轉而面對著被綁上高臺的蕭銀。</br> 稍稍打量了一番,子受將蕭銀的長刀塞給了楊任:“給他一刀。”</br> “?。?amp;rdquo;楊任拿不穩刀,他是個純粹的文臣,別說舞刀弄槍了,連崇侯虎都打不過。</br> 子受不耐煩的抓著楊任的手,手上用力,長刀一下把蕭銀的頭給砍下了。</br> 他鼓足中氣大喊道:“楊御史斬殺賊首,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br> 子受心中得意,統一文字是吧?上戰場去吧您!</br> 征討西岐的主帥就是你了!剛剛罵的挺歡,再接再厲,爭取嘴炮平西岐!</br> 群臣與高臺下的士兵只以為蕭銀突然暴起,被楊任給斬殺了,心下驚疑的同時,卻也齊聲喊道:“楊御史文武雙全!”</br> “陛下,貧道有禮了。”</br> 子受正要率軍回朝,不想空中落下一人,面如傅粉,脣似丹朱,腰間一條絲絳玉帶落下,將蕭銀的頭顱一卷,與其身體連在一起,在頸脖間一纏。</br> 蕭銀眨了眨眼,好似不明白自己為何又復活了,雙手碰了碰脖子,又輕輕扭了扭,看見空中的仙人,大喜道:“謝過道長,謝過道長!”</br> “貧道蕭臻,此子與貧道有緣,還請陛下行個方便。”</br> 蕭臻實力一般,輩分高,是闡教二代弟子,和文殊、普賢等人一輩,因而自視甚高,雖然說了個請字,但言語間沒有半分懇求,甚至未有見禮。</br> 正是他吹了陣風,才讓蕭銀喊出了皇帝輪流做,徹底堅定其造反決心,有因果,自然得還,剛好他門下沒有弟子,缺個擋劫的。</br> 子受抬頭看了看,隨即低頭拔出太阿劍,對著剛復活的蕭銀砍去,然而那條絲絳玉帶自發護衛,擋下了太阿劍。</br> “我呸。”</br> 子受罵罵咧咧,直接將蕭銀按倒在地,一捅猛戳,嘴里還不斷痛罵。</br> 群臣面面相覷,這不是一個正常君王的作為。</br> 子受不在乎,昏君不用講素質,有失國體也無妨。</br> 砍了半天還是沒能砍翻玉帶,子受直接拿出了崆峒印,今兒不砸核桃了,改砸腦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