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房。</br> 羅宣。</br> 貴族商隊運回來了大量石涅，石涅被當做燃料，哄搶一空。</br> 宮里又不傻，也沒少采買。</br> 木炭已經不收了，現在的燃料基本以石涅為主。</br> 前陣子武庫貪墨，重鑄兵戈喊得火熱甚至還和貴族起了沖突，實際上因為休沐的人太多，進度很緩慢。</br> 現在勉強把甲胄鑄好，最關鍵的兵刃，還沒開始。</br> 羅宣負責炭房一應事物，煉銅鑄兵少不得木炭，因此也比較忙。</br> 燒了一陣子木炭，羅宣拿到了石涅。</br> 最初，他只將石涅當做木炭的替代品，但某一天，他燒石涅時突然有事，臨時把爐子息了。</br> 等回過頭來準備再次開始時，發現爐子里殘留下的石涅好似被燒焦了，殘余物燃燒時發出很短的藍色火焰，并且極熱，燃燒過程緩慢而持久。</br> 羅宣悟了，這才是功德所在。</br> 要不是紂王點醒自己，自己多半還走在錯誤的道路上，研究冰瓶。</br> 說實話，一個能觀察冷熱變更的冰瓶能干什么？</br> 干不了什么，但如果是燒炭時所發現的石涅殘余物，就不一樣了。</br> 作為一個仙人，羅宣身上叫得出名字的法寶足足有五件，叫不出名字的，就更多了。</br> 糾其原因，是因為他玩火，法寶能自己造。</br> 凡間所流傳的鐵兵，其中一部分是工匠機緣巧合之下所打造，另一部分，則是仙人所遺。</br> 總的來說，是因為木炭的火候不夠，無法熔化鐵礦，石涅出現后，許多人都發現石涅燃燒比木炭更熱，試著以石涅煉鐵，但全都失敗了，因為用石涅做燃料，生鐵根本無法鍛造成形。</br> 但石涅的殘余物——焦石涅可以。</br> 雖然還沒有試驗，但羅宣可以肯定，因為他自己在火龍島煉鐵的時候，就是用的藍色火焰！</br> 而后羅宣又研究了一番，以特殊的爐窯來專門煉制焦石涅。</br> “燃料有了，能不能練出鐵，成敗在此一舉！”</br> 羅宣既緊張又激動，如果真的總結出了煉鐵的方法，必然有大功德！</br> 他本來都已經快放棄了，每天就是燒著炭混日子，等著封神大戰想辦法蹭點功德。</br> 沒想到幾個月過去了，麻木的燒炭竟然在無意間發現了焦石涅！</br> 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契機，找到了功德，一定要好好回報紂王！</br> 師尊果然沒有騙自己，朝歌的確遍地功德！</br> 羅宣立即將從招賢館招募的新官調來，教他們煉鐵。</br> 這些新官本就領著極高的俸祿，積極性很強。</br> 對大多數人來說，冶鐵是一個全新的領域，羅宣不是信不過那些老工匠，但煉鐵和煉銅完全不一樣，新官不會下意識執行舊方法，更容易掌握新式煉鐵方法。</br> “鼓風的鼓囊要夠力道，鼓風要快，煉鐵的爐子要高些，密閉也要更緊，煉出鐵后，不能只靠鑄造，要反復鍛打。”</br> “煉鐵分為上料、鼓風、出鐵、供水等部分.....”</br> 有人舉筐往爐里下鐵礦，有人推著風囊滿頭大汗地往爐中鼓風，有人則蹲在一旁緊張地觀察著火候，試圖掌握開爐時間的。</br> 烈火升騰，黑煙滾滾。</br> 玩火，羅宣是專業的。</br> 雖然一開始的日子里，結果不盡人意，煉出過廢渣，煉爐裂開過，甚至還有爆炸。</br> 但最終還是成事了。</br> 鐵塊出爐，立刻有工匠取水潑澆在上面，滋滋聲下，水氣蒸騰。</br> 羅宣如捧著至寶般將劣鐵捧在手上，這鐵真的很爛，爛到了骨子里，他隨手煉把劍，也比這破鐵強。</br> 但這代表著人族文明的進步。</br> 羅宣回憶起當初不屑一顧的話語。</br> 摘星樓那夜，紂王曾說過一些很狂妄的話語，說人族能如此昌盛，是因為先祖。</br> 他曾不止一次的在內心反駁，人道大昌，是天定的。</br> 可現在漸漸意識到了不對勁。</br> 以木為兵，以石為兵，以銅為兵，以鐵為兵，人族在不斷成長。</br> “羅道長，咱們這鐵能鑄成兵刃把？”</br> 一個黑臉漢子看著發愣的羅宣，上來寒暄了幾句。</br> 羅宣這才轉醒，微微笑道：“自然。”</br> 他的目光落在了大漢的左手處，這里空空如也。</br> 大漢原本雙手健全，但前些日子炸爐了，手臂炸掉了一只。</br> 饒是如此，他也沒有放棄，于小義來講，他是新官，領著高額俸祿，怎么也得為紂王做點事，于大義來講，鐵兵意味著大商會更加強大，戰無不勝。</br> 一只手雖然不能再煉鐵，但獨臂大漢擔任起防患工作，現身說法，讓匠人們慎重行事，一再檢查煉爐，防止再有不幸發生。</br> 羅宣很是感慨，這樣的人，理應有很多。</br> 無數這樣的人，依靠著自己勤勞的雙手，一點點一步步，鋪墊起了所謂的人道至昌。</br> 想必沒有自己，人族也總有一天找到煉鐵的方法，就算在某天，人族造出了堪比法寶的東西，他也不會感到意外。</br> 人道大昌，是天定的，但不是因為天定了，才有了人道大昌。</br> 而是因為人道的努力得到了認可，才有了天定。</br> “給陛下匯報一下這個好消息！”</br> 羅宣遣人將劣質生鐵煉制了一番，鑄成了兵刃，非常自豪的揣著兵刃來到宮中。</br> 子受很是驚異，燒炭的大混子怎么突然面圣了？</br> 莫非耐不住寂寞，想回老家了？</br> 那不行，得想辦法把他留著，打起仗來多個保底。</br> 子受試探著問道：“羅卿家是不是厭惡了凡間之事？”</br> 羅宣是何等人物，瞬間便察覺到了紂王語氣之中的試探。</br> 試探？</br> 為什么會試探？</br> 明白了，紂王對仙人，并不放心。</br> 紂王不敬天神，因為天神對人族無益，反而許多人要以人牲、人祀來祭祀天神，身為人族之主，絕對不允許。</br> 當初闡教的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勸諫，很容易讓紂王產生一種觀念，仙和神是站在一邊的。</br> 不不，這只是個誤會，在看到凡人煉鐵的過程時，羅宣已經徹底改變了觀念。</br> 想必當時紂王讓自己燒炭，也存著讓自己深入了解人族的意思，炭火雖小，足以燎原。</br> 羅宣不由得笑了笑：“陛下，臣有一個好消息！”</br> “臣令人煉出了大量鐵兵，如今已經可以將鐵礦煉成生鐵進而鑄為兵刃！”</br> 子受望著羅宣，沉默許久：“啊？”</br> 羅宣繼續說道：“陛下，商隊帶來了大量石涅，宮中燒炭也改用了石涅，臣偶然間燒出了焦石涅，便想到用焦石涅煉鐵，已經算是卓有成效了！”</br> “目前雖然技藝不算成熟，但效果相當不錯，鐵兵比銅兵強出許多！”</br> “陛下請看，這便是臣令人以生鐵鑄就的鐵兵！”</br> 羅宣掏出了鐵匕首，其實他想弄個更大件的，但拿著不方便，被誤會要行刺就不好了。</br> 而且第一爐鐵就這么多，鑄把匕首已經很不容易。</br> 子受看著明晃晃亮堂堂的匕首，厲害了，光天化日之下，刺駕之心昭然若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