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是一個朝歌御史。</br> 這御史本來是在休沐,但休沐又沒事干,便被辛甲派來傳信。</br> “這位御史好生年輕。”黃明回禮,雖然御史只是御史臺里的普通官吏,但風聞奏事的權力挺厲害,來自己這里,多半也是想看看有沒有什么能奏的。</br> “黃大人說笑了。”御史道:“這次隨我來的商隊,都是求購石涅和銅礦的。”</br> 黃明遲疑道:“石涅倒是沒問題,漫山遍野全都是,銅礦....”</br> “我這片礦區的銅礦并不多。”</br> 如果有銅礦,黃明早就帶著人開挖了,再不給宮里送些銅,讓紂王繼續熔下去,先王的青銅器就一個不剩啦!</br> 年輕御史道:“那也沒事,反正我也就是幫他們順嘴一提,黃大人,這里是辛中丞給你的書信。”</br> 御史取出書信,黃明接過,有些驚喜。</br> 朝歌里的紙他見過,可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他送書信。</br> 黃明打開書信,端詳片刻。</br> 媽呀,看不懂,以前竹簡上的字都長得差不多,多少能認個模樣,紙一出,每個人寫的字風格都不一樣,奔放了許多,是真的看不明白。</br> 黃明將書信抵還給御史,老實道:“看不懂。”</br> 御史投以一個大家都一樣的眼神,他也看不太明白,文武百官之中,就屬辛甲的字最難認。</br> “內容大體上,就是上有丹砂者下有黃金,上有慈石者下有銅金,上有陵石者下有鉛、錫、赤銅,上有赭者則下有鐵。”</br> 好在連蒙帶猜,能讀懂意思。</br> “銅?金?鐵?”</br> 黃明喃喃道,怎么辛甲也要這些東西?</br> 銅好說,打造兵刃和青銅禮器的必需品,可鐵....</br> 鐵礦鑄造的兵刃極為鋒利,可問題是,火候難以掌控,很難熔鑄。</br> 現在雖然有一些鐵器,但都是機緣巧合之下煉出來的,并不多。</br> 沒有成體系的鑄造工藝,即使采出了大量鐵礦,也沒意義。</br> 不過既然辛甲想要,那就想辦法給他弄點去。</br> 黃明與于是道別,準備尋找銅礦鐵礦,順手還抬升了些石涅的價格。</br> 即便如此,不遠千里來此的商隊管事,或是看見巨大利益親自前來的貴族家主們,也懶得討價還價。</br> 因為這里的石涅價格,實是太低廉了,這東西若是運到了朝歌,至少價格可以翻幾倍。</br> 即使過了冬天,或是宮里不再收購木炭,石涅也有暴利可圖。</br> 耽誤一天,就少賺一天。</br> 越來越多的商隊來到涅山礦區,甚至直接原地搭建了加工作坊進行粗加工,如此一來,為了招募更多的人,工錢也上漲了不少。</br> 絡繹不絕的車馬,帶來了礦區最需要的糧食,還有各種生活用具。</br> 如此一來,這里的北方牧民們,個個沸騰起來了。</br> 這就是他們想要的生活啊!</br> 沒有人不想過安穩日子,從前想過好日子,就得搶掠,而現在,挖礦就好了。</br> 加工作坊里,都冒著黑煙。</br> 窯燒制做木炭有些花時間,索性就直接用石涅,反正石涅便宜,隨處可撿,而且看起來用石涅開爐,火焰更旺。</br> 無數貴族商人,來來回回,絡繹不絕……</br> .............</br> 朝歌城外的某處莊子。</br> 莊子不小,奴隸不少。</br> 一輛輛的馬車徐徐而至。</br> 為人打開的前門緊閉著,所以馬車都走后門。</br> 后門好,后門不引人注意。</br> 人們從馬車上下來,走進一個幽暗的屋子。</br> 屋內的主人正燙著酒。</br> 人們紛紛落座,只是隨著主人一同燙著酒,沉默著。</br> 偶有杯盞的磕碰聲,或是一兩聲輕微的咳嗽。</br> “咳咳……”</br> 昏暗的屋子里升起一點火光,主人飲下一口酒,開口道:“諸位,怎么看?”</br> 嘆息聲此起彼伏。</br> 有人道:“紂王與我等貴族形同陌路,遲早是要面對這一切的。”</br> 許多人暗暗點頭。</br> 有的人愿意放下傳承至今貴族所擁有的權柄,轉而經商掙取錢財。</br> 自然也有不愿意的人。</br> 這些不畏懼紂王的權勢,也不畏懼大商的如日中天。</br> 因為他們多半和各地諸侯有舊,那些諸侯可不一定賣紂王面子,真心臣服大商。</br> 西岐,鄂城,加上東夷、百越、西戎,如果將多方力量聚合,甚至足以推翻大商。</br> 武庫的兵刃甲胄是這座莊子的主人,姒家家主幕后指使。</br> 他不擔心事情暴露,甚至哪怕事情暴露,他也不怕。</br> 當今紂王是個仁君,對于無數百姓而言,確實能使人心安定,可對于貴族而言,無疑就是縱容。</br> 固然,紂王也有心狠手辣的一面,比如劍斬黎侯,公開行刑。</br> 但姒家家主認為,對付他們這些貴族,紂王一直沒有果斷出手,甚至特意為貴族們找到了經商這一條道路,并且不惜提高炭價,以先王青銅器熔鑄錢財,給與貴族們經商的利益,用更溫和的手段相處。</br> 可姒家家主覺得還不夠。</br> 大商六百年,商王與諸侯貴族共治天下,如今可不能隨便改。</br> 這是以姒家家主為首的一些貴族,給紂王的一個機會。</br> 如果紂王執意如此,那他們也只能撕破臉,徹底投靠西伯侯或者南伯侯。</br> “你們……怎么看?”</br> “這……”</br> “魯雄是個粗人,恐怕不會賣我們面子。”</br> “他不是關鍵,玄鳥衛才是關鍵。”</br> “想辦法讓玄鳥衛查不下去。”</br> “那崇應彪呢?”</br> “讓他開不了口。”</br> “不,不急,這件事起碼得查上幾個月,崇應彪乃是北伯侯獨子,北伯侯頗有智計,如果將其逼急了,倒也不美。”</br> “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心慈手軟不應該。”</br> “倒不是心慈手軟,而是不急于一時。”</br> “查出來了又如何?朝中文武也不希望紂王因為如此小事而與我們貴族站在對立面,不然,可就真的沒有人支持他了。”</br> “雖說魯雄將武庫官員投河,手段過激,可這何嘗又不是一種妥協?”</br> “魯雄會不知道武庫官員背后必有我等手筆?可他敢將后頭的事情上報嗎?”</br> “哪怕玄鳥衛查出了我們,至多,也就是小懲,罰金而已,再不濟,也不過是流配千里,家中妻兒,自有朋友照應著,我等貴族傳承至今,沾親帶故,誰還信不過誰?”</br> “不過這是最壞的打算,我特意令人竊取兵刃,可不是為了流配千里。”</br> “貴族的能量大著,也好讓紂王看看,我們到底能干什么。”</br> 卻在此時,莊子里的管事匆匆進來:“老爺,老爺……”</br> 姒家家主鎮定自若:“何事?”</br> 那管事箭步上前,到家主耳邊呢喃兩句。</br> 姒家家主點頭,讓管事出去后,對著屋內眾人道:“兵不可一日無甲,宮里正在鑄造新的兵刃甲胄,紂王不是讓我們經商嗎?該怎么做,諸位都知道吧?”</br> .....</br> 求推薦票求月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