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br> 姬高一愣,喊來下人,咬牙燒上炭火。</br> 朝歌的炭價之高,便是他也不太舍得燒。</br> 姬高道:“梅兄現在是不是覺得暖和許多了?”</br> 梅德點頭。</br> 這模樣讓姬高心里更有底了,朝歌這炭價,尋常百姓絕無可能燒得起炭,即使有,也會拿去市場上賣。</br> 而且貴族恐怕早就因此怨聲道載,那些朝歌貴族,也是他拉攏的對象。</br> 姬高繼續表演他的三寸不爛之舌:“梅兄弟,朝歌的木炭價格太高了,尋常人家根本燒不起,若是在西...鄂城,那可是四季如春??!”</br> 嘁,就你這種潑皮閑漢,大冬天里能用炭火暖身子,那都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br> 梅德想了想,認真道:“嗯,朝歌的炭價是有些貴。”</br> 姬高道:“何止是有些貴?簡直天怒人怨!”</br> 梅德搖頭:“那倒不至于,貴也有貴的好處。”</br> “此話怎講?”</br> 姬高不解,木炭價格越高,梅德這種人就越買不起,難道潑皮閑漢還會上山砍柴燒炭?</br> “每隔三天宮里會下發木炭,據說是新官專供,自己燒一些,賣一些。”梅德撓撓頭:“不過我怕冷,沒賣多少,基本全燒了,那些耐寒的兄弟,光是賣炭,一個月都能賺上好多呢!”</br> 姬高有點暈。</br> 玄鳥衛是為紂王擋過刀嗎?</br> 無功不受祿,這群吃閑飯的東西有堪比尋常百姓一月勞作收入的俸祿就不錯了,還發木炭?</br> 姬高又試探著問道:“那梅兄弟一個月俸祿,應該沒多少吧?”</br> 既然發木炭,那必然沒有俸祿,以物抵償錢財。</br> 畢竟玄鳥衛可是最低級的官員,待遇不會好到哪里去。</br> 梅德小聲道:“我感覺有些多了,平日里沒做什么事,還有一千多文的俸祿,真是愧對陛下....”</br> 他的雙頰通紅,愧疚無比,當時俸祿是自己提,他直接提了一千文,沒想到真同意了,而且還在這個基礎上提高了兩成。</br> 姬高:“?”</br> 你怕是在騙我?</br> 尋常平民百姓潑皮閑漢被任用為官就該感恩戴德了,結果,紂王直接給玄鳥衛的下級官員一千多文的俸祿?</br> 這比普通諸侯府中的心腹俸祿都高??!</br> 也就一些高官才比得上。</br> 而且玄鳥衛還有木炭福利。</br> 姬高想了想,決定從口腹之欲入手,玄鳥衛俸祿高,可吃得肯定不好的,有些東西是有錢都買不到的!</br> “南伯侯愛才,經常在府中設宴!”</br> 至于南伯侯到底啥樣,姬高不太清楚,反正就硬編,先把人忽悠住,確定可用,再透露身份也不遲。</br> “?。磕喜钜策@樣啊?”</br> “也?”</br> “紂王每月都會宴請群臣去酒池肉林,我們玄鳥衛有些....嗯...都是粗人,就喜歡吃,所以一個月會去酒池肉林赴宴兩次,聽說那三百近衛,一月可吃上四五次。”</br> 姬高:“……”</br> 酒池肉林是啥?</br> 自從伯夷提出奢靡之術后,酒池肉林就不斷擴建,成了天下規格最高的宴飲。</br> 姬高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誤區,和執行奢靡之術治國的紂王比福利待遇,還真是一個昏招。</br> 得從其他地方下手。</br> 姬高輕咳兩聲:“梅兄,玄鳥衛公務繁忙,我早前見你一直在西市,是不是有些怠惰?”</br> 姬高敏銳的將懈職拿出來說事,玄鳥衛有這種豐厚的待遇,要處理的事肯定不少,梅德作為一個玩忽職守的玄鳥衛,遲早會被查出來,進而取締。</br> 他要利用梅德對未來的擔憂,來策反對方。</br> 梅德狐疑道:“怠惰?”</br> “弟兄們都是這樣的啊,到了時間,往地上一坐,曬曬太陽聊聊天,一天就結束了。”</br> “下雨的時候,不用出去,隔上十天半個月小聚一次就行。”</br> “還有……”</br> 姬高趕忙斟酒,將梅德的嘴堵住。</br> 上梁不正下梁歪,果然,崇應彪不是個什么好東西,整個玄鳥衛也不是個什么好東西。</br> 沒想到還有這種混吃等死的組織。</br> 有這些人在,何愁商紂不亡?</br> “來喝酒!喝酒!”</br> 姬高豪飲一口,道:“梅兄就不擔心嗎?你們整日什么都不做,卻有高額俸祿,還有木炭,以及酒池肉林宴飲,可曾想過朝中文武怎么看你們?”</br> “還能怎么看?以前朝臣看不上我們,現在還是看不上我們。”</br> 姬高嚴肅道:“我的意思是,朝中文武必然上諫,再過一陣子,玄鳥衛必然被裁撤。”</br> “裁撤....”梅德也嚴肅起來:“確實有些麻煩,指揮使也很擔心,自從幾個月前捉拿了醫鬧幕后主使后,玄鳥衛就再也沒有立過功,聽說朝中文武已經有些不滿了。”</br> 姬高一笑:“我就說,梅兄還是得早做打算。”</br> “在做了。”</br> “陛下前陣子在上林苑圈了塊地,從玄鳥衛中選人耕種,陛下應該也是考慮到這些,特意給我們立功的機會。”</br> 姬高完全摸不著頭腦,怎么連這都安排好了?</br> 玄鳥衛都是紂王的親兒子吧?</br> 做到這種地步?</br> 這待遇都快趕上自己這個西伯侯第十五子了!</br> 找錯對象了!</br> 姬高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錯了根本不該找玄鳥衛中的潑皮閑漢。</br> 這些人本就因為紂王的任用才變得人模狗樣,很難因為些許財物投身他人。</br> 何況就今天探清的玄鳥衛待遇來看,想要拉攏他們,代價太大。</br> 誰家布置眼線內應得花這么大價錢?</br> 還不如讓自己人混進玄鳥衛來得舒服!</br> 不行,不能接觸玄鳥衛。</br> 萬一自己人別玄鳥衛的高待遇策反了呢?</br> 姬高只得繼續和梅德喝酒。</br> 想到美玉白送了,木炭白燒了,這酒越喝越寒。</br> 他也不富裕,大出血一次,恐怕三四天都舍不得再燒炭,而眼前這個潑皮破落戶梅德....</br> 只怕家里還有不少炭吧?</br> ........</br> 次日,姬高出了城,坐著馬車往西北趕去。</br> 他徹底放棄玄鳥衛了,選擇拉攏朝歌貴族。</br> 紂王向來對貴族諸侯沒什么好臉色,因此朝歌貴族天然和自己站在一條線上,更容易說服。</br> 姬高將目標放在了姒家。</br> 紂王將貴族們逼的賣地賣山換來財物開設商隊,一些貴族欣然行走天下經營商隊做買賣。</br> 自然也有部分貴族不滿,姒家就是其中之一。</br> 姒家家主更是因為紂王莫名其妙抬高木炭價格,省著炭燒,弄得染上風寒,前些天才好轉。</br> 一番密談后,姬高與姒家家主定了下計策。</br> 現在是搞事情的最好時機,朝中文武休沐,聞太師更是遠在北海,鞭長莫及。</br> 招賢館僅有一個眼神不好的張大,姒家此前就已經趁著機會,往朝廷里塞入了不少臥底內應,貴族雖然不仕官,但不代表不能掌握朝廷動向。</br> 朝歌貴族能在都城盤踞六百年,能量不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