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br> 比干鄭重一禮。</br> “王兄不可如此！”</br> 箕子顫巍巍上前扶住比干，可袖袍太長，人老了腿腳不便，于是乎，倆老頭誰也拉不住誰，一起倒在了地上。</br> 幸好沒人看見。</br> 兩人站起，一時間有些尷尬。</br> 比干唏噓不已，這世上還記得他比干的，興許只有紂王與箕子了吧？</br> 顯貴時門庭若市，落難時門可羅雀。</br> 不過倒也不能說是落難，這是紂王對他的保護，誰叫他參與了子啟謀反呢？</br> 紂王大恩，赦免了他，并且在麥云刺紂王的戲曲中，也刻意淡化了他的存在，導致原本頗有賢名的王叔比干，竟是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之中。</br> 也唯有如此，他比干才能安處至今。</br> 箕子道：“王兄，半年未見，可還好？”</br> 比干微微一笑：“一切安好，幸賴陛下仁德，我才能以戴罪之身為大商做出貢獻。”</br> 箕子不解：“貢獻？”</br> 比干整天宅在城外的莊子里，還送走了大批奴隸，從大商最大奴隸主德高望重老王叔瞬間變成了無人在意的普通人，還能做出啥貢獻？</br> 箕子又問：“莫非王兄也欲行商？”</br> 比干搖頭，神秘莫測：“這幾年來，我深感龜甲、竹簡不便，又價格高昂，便想造出成本比錦帛低廉，又比甲骨、竹簡輕便的東西，用來承載文字，傳遞消息。”</br> 箕子頓時意識到了什么，難以置信道：“王兄，你……你向來不做妄言，難道已經造出了薄如絹帛，卻又比絹帛還便宜的東西來？”</br> 比干點頭：“歷時雖久，終究還是造了出來。”</br> 呼……</br> 箕子瞪大了眼睛，嘴里似乎能塞下雞蛋，說不出話來。</br> 比干雖然說得輕巧，只是簡簡單單幾句話的描述，但是誰都這東西將會帶來大的變革。</br> 祭祀時一般將文字刻在甲骨和鐘鼎上，由于其材料的局限，難以廣泛的傳播。</br> 竹簡雖然便宜，四處都能找到，但竹簡也并非普及，制作繁雜，需要經過裁、切、烘等一套制作流程，最后書寫好了，還得鉆孔，再編成冊，依舊不算便利。</br> 而且最麻煩的是，竹簡太重了，即使現在道路暢通，繁重的竹簡也難及時傳遞。</br> 而如今，比干造出了竹簡還廉價，比錦帛還輕便的東西，其中意義不言而喻。</br> 箕子終于消化完比干的話，激動道：“王兄，此物何名？可否予弟一觀？”</br> “此物名為，紙。”</br> 比干取出一物，潔白如雪，輕如絲織。</br> 他當即揮毫潑墨，在紙上寫著：“制漿、抄造、干燥.....”</br> 比干將造紙的步驟一一寫在了紙上，箕子看著，只覺得驚為天人，頗為失態。</br> 如果子受在這里，他的反應只怕比箕子更為不堪。</br> 要知道，歷史上西漢發明造紙之后，直到晉代，紙才開始成為主流書寫用具，徹底淘汰了錦帛與木牘。</br> 這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因為一開始造出來的紙張，并不太適合書寫。</br> 而比干直接跨越了這一步，造出了適合書寫的紙張。</br> 不愧是被封為文曲星的男人，心臟一挖，七竅玲瓏終歸一，沒心沒肺端是厲害。</br> 據說孔子都崇拜他，還曾在比干廟里用劍刻碑，上書“殷比干莫”，是孔子流傳于世的唯一真跡。</br> 箕子看著比干寫出了造紙的全過程，如果真如其上所說，造假確實極為低廉。</br> 用的都是些隨處可撿的材料，造紙工具也很簡易，整個制造流程，更是人人都能掌握。</br> 實物出現在眼前，箕子這次緩了很久才道：“王兄造出紙造，意義重大，不僅陛下會為記下大功，后世子孫也必然不敢忘懷，有這造紙術，王兄之名定當流芳百世。”</br> 箕子比當事人比干更為激動，面紅耳赤。</br> 這樣一來，比干就能重回朝野了吧！</br> 他深知比干的能耐，比干幼年聰慧，勤奮好學，二十多歲就以太師高位輔佐先王帝乙，又受托孤重任，輔佐當今紂王，從政多年，主張減輕天賦，鼓勵生產，提倡冶煉鑄造，富國強兵，可以說是國之棟梁。</br> 只是一時被子啟以先王遺詔迷了眼，犯下過錯，但造紙之功，足以功過相抵。</br> 此時正是亂世，國家需要比干這樣的人才，陛下在招賢館定下的招賢之策，無論敵我都可任用，又何況比干呢？</br> 那擊鼓罵紂的閎夭，雖然一言不發，但如今還在照常上朝，那包藏禍心的散宜生，更是沒有身死，也沒有被囚，只是三日一撞柱。</br> 紂王有如此容人之量，比干以造紙之功，必然能再度被重用。</br> 箕子甚至有些羨慕，比干這下可是要流芳千古了，這是多少人一生之所愿？</br> 朝中文武為國為公，大多不也是為了身后之名？</br> 人生一世間，如白駒過隙，瞬間即逝。</br> 什么高官厚祿身份地位，最后都會逝去，但像比干，人們看見紙，就會想起。</br> 箕子有些唏噓，自己就是太無能了，除了祭祀宗廟當個吉祥物，也干不了什么事。</br> 甚至還不如唱戲的子衍。</br> 雖然他覺得王室自降身份，與戲子同臺有些不妥，但子衍以前本就沒什么好名聲，膽小怕事，是個從心之人，幾乎可以認定，一輩子都不會有什么出息。</br> 可如今子衍在朝歌富有盛名，如果戲曲能傳承千年，只怕子衍也將被后世銘記，尊為將戲曲發揚光大的祖師爺，身前這些許罵名，又算得了什么？</br> 想到這里，比干再也按奈不住，迫不及待地問道：“王兄，明日，明日就隨我一同將這造紙之術獻于陛下！”</br> 比干沒有理會，靜靜將造紙的一切工藝以及注意事項寫完。</br> “不必，造紙是你所發明，與我無關。”</br> 箕子看著桌案上宛若珍寶的造紙術，吶吶不言：“這....”</br> “比干是罪人，些許名聲，要之無用。”</br> “我隨子啟殿下反叛，也只是為了讓大商更好。”</br> “而今大商在陛下的帶領下，日益強盛，我還有什么不知足呢？”</br> “造紙雖有功，但謀逆卻也是大罪。”</br> “陛下仁德，沒有追究，若說功過相抵，造紙之功真的能抵償謀逆之過嗎？”</br> “便是陛下認為功過可相抵，朝臣怎么認為？百姓又怎么認為？”</br> “雷開、麥智、麥云無甚名聲，陛下大義赦免也就罷了，我卻是王室，以前有過一些名聲，若是復起，必將受人非議，舍去造紙的名聲，讓陛下少些非議，讓大商更加安穩，何樂而不為呢？”</br> “我受陛下恩德方能茍活至今，以又怎能讓陛下因我而惱。”</br> 箕子不禁動容，拿著造紙術的雙手微微顫抖。</br> “何況，我還有一些事要做。”</br> 比干淡然一笑，手中拿著一塊剛從市集中購入的石涅，將石涅摁在了紙上。</br> .....</br> 求推薦票，求月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