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豹站在山頂的樹上,樹蔭遮擋下,仍是宛如老農民一般,雙手揣在袖子里。</br> 他瞇著的雙眼,仿佛望得極遠,似乎能看到東西南三門往來嘲諷的敵軍。</br> 依稀能聽到呼嚕聲。</br> 平靈百姓都認為平靈遭逢此難,多半是因為紂王設立的郡守。</br> 那郡守極為兇殘,甚至脅迫了守孝中的平靈王,如今郡守早已垂簾幕后,掌握了平靈。</br> 當然,這是百姓們的想法,城內的貴族、官員早就猜到了一二,郡守多半只是個幌子。</br> 他們之中蠢蠢欲動的人,不乏少數。</br> 他們也在害怕著,紂王好歹有底線,殺諸侯,殺異族首領,卻從未殘殺過無辜貴族、大臣。</br> 就像黎侯,黎侯雖然被殺了,但死的只有他一人,黎地貴族依然活得好好的。</br> 就連黎侯的兒子,如果不是作死外聯戎狄,也必然是黎郡高官。</br> 對于這樣的紂王,他們會敬畏,會不滿,會心生怨言,但不到迫不得已,很難起兵造反。</br> 而平靈王就太狠了,一個字,殺。</br> 平靈王甚至是這時代第一個對貴族、臣子這種有一定地位的群體,進行大規模殺戮的統治階級。</br> 因而,貴族們對平靈王的態度,比對紂王多了一分恐懼。</br> 人人都惜命,生怕殺起人來毫無底線的平靈王,下一個殺到自己頭上。</br> 之所以不敢動手,是因為他們還不敢輕易冒險,街上的血腥味都沒散去。</br> 不過平靈王要處理這些隱患,也就幾個月的時間。</br> 平靈王以貴族女眷收攏了軍心,手上握有兵權,借著攜郡守令諸侯的大義,在朝歌出兵前,四處攻伐,擴大地盤。</br> 拳頭大了兵多了,這些人再無搞事的可能。</br> 又是一批耀武揚威的兵馬出入。</br> 申公豹的腦袋上下晃了幾下,看起來要掉下樹似的,下一刻,樹上已經沒了人影。</br> 真要他領兵與平靈王作戰,還有些難。</br> 不過他并不需要攻城,要做的只是攻取人心。</br> 城內惶惶不可終日的人們,看到城外的聯軍,覺得有了保障,必會動手。</br> ............</br> 成元、宋續是把守“郡守”府邸的護衛,小貴族出身。</br> 兩人一臉焦慮,他們是最清楚郡守根本不存在的人。</br> 本來他們認為,從此高枕無憂,平靈王最多也就是清除異己,不會對他們動手,而且他們可是貴族。</br> 可隨著城內血腥味越來越濃,一切越來越不對勁。</br> 他們覺得要完。</br> 平靈王將幾個大貴族都屠了滿門男丁,何況他們這種小貴族?</br> 他們是平靈王的護衛沒錯,可他們也得為自己考慮。</br> 成元道:“城外已經來了聯軍,大王犯下滔天大罪,為世人所不容!”</br> 宋續道:“現在人心惶惶……”</br> “動手吧,不能再等了。”成元陰沉著臉,下定了決心:“再等下去,兄弟們都沒膽子響應我們了,你想想,我們真的是大商的對手嗎?”</br> 他們的不安,除了此前毫無底線的殺戮外,還有對平靈王與紂王之間的實力差距。</br> 平靈王現在還沒能攻打其他諸侯擴充地盤,正是最薄弱,人心最動蕩的時候。</br> 平靈王需要的是時間,可申公豹不給他,不僅不給,還卡在了最關鍵的時機,來到了平靈。</br> 有了成元首肯,宋續也不再猶豫:“好!”</br> 因為之前的瘋狂殺戮,出于安全考慮,他們依舊依附平靈王,假裝郡守真的存在,表現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br> 現在他們必須跳反。</br> 是日,平靈的大街上又多了許多血腥味。</br> 成元與宋續帶著本該護衛“郡守”府邸的兵馬,攻下了北門。</br> 那些護衛也心有怨言,其他士兵都能享受到貴族大臣的妻女,憑什么他們不行?</br> 憑什么他們必須看守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br> 沒有輪崗害死人,在成元、宋續的蠱惑下,護衛們集體反了。</br> 因為不跟著反的,早就成了尸體。</br> 現在北門已奪,只要將大商聯軍迎入平靈,攻下王宮,誅殺平靈王,他們就徹底安全了。</br> 至少,紂王不會隨便殺掉小臣。</br> “上使,上使……”</br> 宋續出城,往大營而去。</br> 蠻子、夷人、東伯侯正規軍見此,紛紛拔刀。</br> 宋續下馬,直接跪下高呼:“上使何在?末將宋續、成元殺死了北門作惡守將,奪下了北門,請求上使率軍立即入平靈,誅殺平靈王!”</br> 副將、烏術等,紛紛圍攏上去,一個個驚愕萬分。</br> 再三確認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br> 真的假的?城內有內應?直接奪門了?</br> 會不會是騙他們入城之后,關門打狗?</br> “走,進軍。”申公豹不知從哪兒出現,讓眾人安心:“假不了,剛才北門有過戰斗。”</br> 副將直接拜倒在了申公豹的腳下,感慨萬分:“國師神機妙算,末將,服啊....”</br> 平靈就這么定了,接下來只是抓住被困在王宮平靈王而已。</br> 他萬萬沒想到,東借一些兵,西借一些兵,湊合湊合,湊了兩萬多人,竟然能將一地國君拉下馬。</br> 如此的輕易?就是如此的輕易。</br> 申公豹搖頭:“陛下洞若觀火,若非陛下識破平靈王反心,派貧道前來問責,讓平靈王的計劃出現了重大疏漏,恐怕平靈王早已得逞。”</br> “陛下果然深不可測,我等只想早日去朝歌瞻仰圣顏!”</br> 烏術不禁拜服,紂王不愧是紂王,輕易就能看穿常人無法識破的陰謀,遠在千里之外,只是調遣一人,就打亂了平靈王籌謀已久的計劃。</br> 申公豹帶著兵馬入城,直接包圍了王宮。</br> 成元、宋續翹首以盼的樣子,完美體現了上國與下邦的區別。</br> 平靈王聽到喊殺聲,匆忙率兵抵抗。</br> 他怎么都沒想到,城外兵馬的主將,竟是這個早就逃走的使節,而且還用不知道什么詭計,讓城內的部分護衛反了,開了城門。</br> 以正常人的邏輯,跑路之后不是應該回朝歌報信嗎?</br> “貧道帶著玄鳥玉佩出朝歌,不能空手而歸。”</br> 申公豹一聲令下,直接開戰。</br> 在王宮,他們的人多,不怕,指揮差勁點也無所謂,亂砍就行。</br> 喊殺聲四起,成元、宋續的兵馬,竟是殺得最為起勁。</br> 他們已經憋瘋了,在平靈王的兇殘殺戮下不敢吭聲,也許再一段時間,就會習慣認命,可現在,正是他們最容易爆發的時候。</br> 副將砍翻一人,急切道:</br> “不好,國師,平靈王想逃!”</br> 平靈王熟悉地形,一時半會無法攻下王宮,如果他一心想逃,指不定真能脫身。</br> “貧道去去就回。”</br> 申公豹緩步向前,戰亂之中,竟刀劍不加身。</br> “攔下他!攔下他!”</br> 平靈王慌了,匆忙揮著手,轉身往王宮深處逃竄。</br> 就在此時,申公豹已經來到了平靈王面前十米,左手豎在胸前,食指拇指相扣,右手側在右身,呈拈花狀。</br> “道友,請留步!”</br> 似乎在極遠的天外,又似在耳邊。</br> 平靈王慌中帶穩,自己這邊人多!他身邊足足還有幾十個親衛呢!</br> “穩??!他只有一個人!殺了他!”</br> 話音剛落,申公豹竟又上前幾步,與平靈王只有半米之隔。</br> “你到底是何人?”</br> 平靈王拔劍出鞘,他也有些武藝,這么近的距離,對方又沒有兵刃,不可能殺不掉一個清瘦的使節。</br> 申公豹沒有回答,只是一矮身,將頭伸到平靈王劍下。</br> “請斬某頭!”</br> .....</br> 求推薦票,求月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