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邑考一行自朝歌出發,剛出汜水關。</br> 太妊有恙,只能走之前因為運送花石綱而粗略鋪陳,較為平坦的大路。</br> 可羌王姜迷當早就料到了這一切,派遣俄何帶領羌人小部隊,堵在了這條必經之路上。</br> 嗖嗖嗖,箭雨入眼。</br> “下馬!”伯邑考大吼一聲,宮裝多有不便,但他精于騎射,第一時間翻身下馬。</br> 下一刻,箭雨迎面而來,連著帶走了數個生命。</br> “拿下他們!”俄何一聲冷笑,羌人們騎著馬朝著車隊沖去。</br> 是羌人....</br> “上山!”</br> 伯邑考不明白羌人為何會出現在這里,但目前情況緊急,容不得絲毫猶豫,一聲令下,往山上逃去。</br> 硬跑肯定是跑不掉的,對方全是騎兵,只能憑借地形周旋。</br> 山上有座破廟,伯邑考靈機一動,帶人沖了進去。</br> 不過一會兒的時間,俄何已經率領著部曲沖殺上來,原本西岐一行人的精銳護衛所剩無幾。</br> “母親,祖母快走!”伯邑考一聲大吼,提著佩劍頂在廟門。</br> 山野破廟,必然年久失修,院墻低矮。</br> 羌人不知道這些,只會仗著人多傻傻沖門,這就給了他們逃跑的時間。</br> “快走!”伯邑考大吼道。</br> 太姒與幾個背著太妊的護衛們來到后院,果然不出伯邑考所料,后院圍墻不高,一躍可過。</br> 但對于太妊這種病人來說,不亞于一道天塹。</br> 不過破廟就是破廟,院墻上有一個洞。</br> “鉆過去!”太姒驚喜道。</br> 幾近昏迷的太妊身子過了大半,之后卡在了洞中,兩名護衛一個在洞后拉,一個在洞后推,才終于脫身。</br> 廟門已經頂不住了,羌人殺了進來。</br> 伯邑考身上的宮裝畢竟是御賜,極為華美,俄何一進門,就盯準了他。</br> 最后一個護衛擋在伯邑考前方,俄何一刀砍去,護衛的頭顱在地上滾了滾,血濺了伯邑考一身。</br> “這么美的衣服,染上血當真可惜,趕緊擦擦吧。”</br> 俄何在刀上舔了舔,他不懂什么是宮裝,只覺得衣服好看,貴氣,感嘆著要是自己也有這么件衣服就好了。</br> 伯邑考淡淡道:“此忠義之血,不可擦。”</br> 這時,破廟內堂中走出一人,面如鍋底,赤髯長須,兩道白眉,眼如金鈴。</br> “好一個忠義之血,公子可隨貧道突圍。”</br> 伯邑考看見來人,微微一愣,一禮道:“道長于此處修行?”</br> “貧道崇黑虎。”</br> 崇黑虎....北伯侯崇侯虎的親弟?</br> 伯邑考皺眉,自從子啟叛亂后,崇黑虎就沒了音信,沒想到竟躲在這里。</br> 聽說崇黑虎會道術,如果跟著他,多半能夠突圍。</br> 但突圍就夠了嗎?</br> 伯邑考已經明白紂王為什么會輕易放自己離開了。</br> 紂王算無遺策,如果自己回了西岐,西岐百姓只會更加不服紂王,但紂王還是這么做了。</br> 因為,他想要自己親眼看著羌人劫掠西岐啊!</br> 伯邑考笑了笑,他以為以三太為楷模,大肆宣揚“大姒嗣徽音,則百斯男”,孩子多傳宗接代才是福德,進而攻訐紂王失德,所以僅有兩子,行誅心之事。</br> 沒想到,被誅心的是自己。</br> 羌人為什么會劫掠西岐而不是朝歌?</br> 因為朝歌北方有長城。</br> 為什么朝歌有長城,西岐沒有?</br> 因為姬昌不修。</br> 百姓遭受劫掠,能安生嗎?</br> 他們會怪八竿子打不著的紂王,還是沒有修筑長城保護他們的姬昌?</br> 西伯侯一脈在西岐百姓中的民心頓失,翦商之策最根本的西岐民心,失了。</br> 甚至那些西岐貴族,恐怕也不堪其擾,頗有怨言。</br> 這是挖了西伯侯一脈的根啊!</br> 伯邑考慘然一笑,羌人來攻必定是紂王手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哈哈哈哈!</br> “道長,還請帶口信給我二弟。”</br> 伯邑考在崇黑虎身邊耳語一番,已經陷入僵局,逃出生天也沒有用,他必須想辦法破局。</br> “這...”崇黑虎愣了愣,還有傻得不跑的?</br> 他順應天命大勢,助周伐商,所以才幫助子啟造反,還一直等待著投身西岐的機會,本想著以救了西伯侯長子的功勞,身居高位,可現在....</br> “道長可速去。”</br> 崇黑虎看伯邑考態度強硬,無奈,只得離去。</br> 伯邑考面對著俄何帶領的精銳部曲,上前兩步。</br> 雙手張開,宮裝的長袖落在地上,除了鮮血,一塵不染。</br> 伯邑考隨即合手一禮,長袖在地上拖行,深吸一口氣。</br> 平穩的聲音中,帶著幾許微不可聞顫抖:“姜考拜見將軍。”</br> 化姬為姜,就是他想到的應對之法。</br> 太祖母太姜,就是羌人,身上有著羌人血脈,再加上先祖后稷之母姜嫄這么層關系,投身入羌無可厚非。</br> 在姬亶之前,兩家本就不分你我,距離現在,也就三代而已。</br> 北方小部族都能加入羌方,他是羌人后裔,自然也行。</br> 西岐遭逢此難,再也無法與大商抗衡,自保有余,可絕無翦商成功的希望。</br> 但如果加上羌人,甚至....西戎各部,就有了與大商掰手腕的力量。</br> 太姒、太妊逃過一劫,還沒逃多久,就遇上了大批軍隊。</br> 一人急忙下馬上前,問道:“母親為何在此?怎么不跟兄長在一起!”</br> 來人正是姬旦。</br> 太姒聽了姬旦的問話,不禁抹淚:“只怕你的兄長已經遭遇不測了啊!”</br> “四公子,我這就帶兵去救長公子!”</br> 南宮適咬牙道,他雖然武藝不及姜文煥,但也是勇冠三軍的猛將,區區幾個羌人還不放在眼里。</br> 姬旦搖頭:“不可,羌人有馬,來無影去無蹤,最要緊的是驅逐羌人,至于兄長....”</br> “兄長自有天佑,不必擔心。”</br> 這句話說完,軍中將領全都臉色大變,完了,這下要出大事了!</br> 話分兩頭,姬發那邊可就慘咯。</br> “兄長那邊可有消息?”</br> “大公子那邊還沒有消息。”</br> 侯府外一陣喧嘩之聲,本就焦頭爛額的姬發喝道:“為何如此喧嘩?伯達你去看看……”</br> 伯達正要答應,崇黑虎已經穿墻入府。</br> “羌人部隊攔阻長公子,長公子托貧道前來傳信。”</br> 姬發驟然聽聞,不由得頭暈目眩,羌人真去攔截伯邑考了!</br> 不過想到眼前的道長能穿墻,羌人必然奈何不得,于是道:“定是道長救了兄長,姬發在此先謝過。”</br> 崇黑虎搖頭:“長公子已陷入羌人包圍,無法脫身,只是托貧道前來傳信。”</br> “無、無法脫身?”姬發面色慘白,強言道:“無礙,我已經派南宮適帶兵去尋,南宮將軍勇冠三軍,羌人不過土雞瓦狗而已。”</br> 崇黑虎笑笑,如果不出意外,日后的西岐之主,就是這位姬發了。</br> 看起來姬發有些天真,不過問題不大,商滅周興是大勢,無論誰是老大,結果都是一樣的,還能逆了天命大勢不成?</br> “長公子托貧道將最后一件事相告.....”</br> .....</br> 求推薦票,求月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