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破敗與崇應彪抬著銅柱入殿,黎侯一眼看去,渾身冷汗直冒。</br> 他聽說紂王在酒池邊拆柱烤肉,并命名為炮烙,聲稱若有人違反法令,行人殉之事,當置于其上....</br> 黎侯想到炮烙畫面,不由得一哆嗦,哆嗦完之后就發現自己已經被崇應彪綁了起來,手法很嫻熟,是個慣犯。</br> 諸侯大臣沒來得及阻止,他們都沒想到紂王如此果斷。</br> 黎侯眼睜睜看著銅柱兩端涂滿油脂,又在下方點燃薪柴。</br> 他不由得想象起之后的場景,自己走在滾燙的銅柱上,無處落腳,支撐不住跌落炭火之中,不須臾,煙盡骨消,盡成灰燼。</br> 黎侯望向姬昌,內心又堅定起來,即使酷刑加身,我也不會屈服!</br> 如此殘暴不仁之人,又怎么稱得上君王?</br> 還不如用自己的身死,證明紂王內心的殘暴,無道昏君,善殺忠臣,西伯侯這種英明之主,才能借機起事。</br> 這時,幾個近衛推車入殿,很快便在銅柱上擺滿鮮肉片。</br> 火燎煙熏牛羊肉,精工細作翡珠巖。</br> 一陣肉味傳來,黎侯吸了吸鼻子,卻并沒有想象中的灼熱感,反而覺得甚香。</br> 他睜開眼,這不是我身上的味道啊?</br> 戰戰兢兢循著香味處望去,紂王舉杯,斟滿酒爵,一飲而盡,又有寺人送上考好的肉串,哧溜滿嘴油。</br> “諸卿與朕共同一杯,共進美食!”</br> 群臣們三三兩兩的動起來,紛紛飲酒吃肉,雖然還沒明白紂王想干什么,但沒人會拒絕飲酒吃肉。</br> 黎侯以下犯上,說出不敬之言,更出言以西戎之勢相威,紂王似乎也沒有嚴懲動怒,只是綁在一邊,大家也樂得吃喝起來,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br> 大多數人都希望這次朝賀能順利進行下去。</br> 姬昌也說笑著,現在還不是發難的時候,黎侯出言只是其一,還另需一些鋪墊。</br> 有寒風吹入殿中,吹得群臣緊了緊衣服,黎侯被縛,扔在角落處,沒人管。</br> 望著遠處生煙,熱氣升騰的銅柱,又聞著飄來的陣陣肉香,他的一顆心更冷了。</br> 吃著吃著,有人覺得不對勁了。</br> 一車又一車的鮮肉美酒運來,源源不絕,在場可是八百諸侯與文武百官,何止千人?</br> 縱是諸侯貴族,也負擔不起如此宴飲,如此鋪張浪費,只為口腹之欲,有些不美。</br> 黎侯開始大刷存在感,高呼道:“群臣皆以奢靡為榮,吾心獨以儉素為美!”</br> 一句話,就吸引了眾人目光。</br> 子受與群臣這才看向被捆著的黎侯。</br> 崇應彪的繩藝不錯,一手龜甲縛極為穩固,黎侯掙扎半天也沒站起來。</br> “將他帶到前面來。”</br> 殷破敗一手舉起黎侯,輕哼一聲扔到殿前,敢違背紂王定下的法度,沒直接處刑已經是厚待了,扔到角落里了還敢嘰嘰歪歪?</br> 子受看著黎侯忿忿不平的樣子,很是滿意。</br> 剛才沒急著殺,不就等你蹦跶么?</br> 先用炮烙威懾黎侯,卻不立即用刑,同時以炮烙烤肉的奢靡浪費,引來諸侯攻訐。</br> 不過畢竟是朝賀大喜之日,即使覺得奢靡不對,也不一定有人跳出來指責奢靡之事。</br> 可黎侯不同,他已經被治罪,知道自己死定了,光腳不怕穿鞋的,不怕多說幾句。</br> 這樣一來,就有第一個人開口,那么自然會有第二個人指責。</br> 楊任早就在酒池肉林宴飲時勸諫過,現在一看,又有機會,立即勸道:“自陛下鑄酒池肉林以來,民風尤為侈靡,諸侯大宰牛羊,貴族穿金帶玉,臣猶記先王之時,宴請置酒,或三杯、五杯,多不過七杯,酒酤于市,乃劣酒,果止于梨、柰、棗之類,皆山野之果,肴止于脯、羹,宴飲雖多,卻重禮而不重食,物薄而情厚!”</br> “今有陛下酒池肉林開奢靡之風,諸侯貴族皆以奢靡為榮,有朝歌彭氏,酒必佳釀,果、肴必遠方珍異,食必千百,器必滿案,如若不然,便會被賓客貴族非議,以為鄙吝!”</br> “風俗頹弊如是,居位者雖不能禁,忍助之乎!!奢靡之風四起,不復先王儉素!還請陛下三思!”</br> 子受聽了個半懂。</br> 楊任大概就是在說,酒池肉林開奢靡先河,朝野釀成奢靡之風,帶了個壞頭。</br> 很好嘛,果然是我最看重的臣子,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用意。</br> “楊卿說的極是,來人,為楊卿添肉斟酒!”</br> 楊任稀里糊涂的吃了個肚圓。</br> 一些不忍奢靡之行的諸侯也跟著勸諫起來,只是子受仍舊笑著喝酒吃肉,諸侯無奈,只得背過身,不再宴飲,以此表明自己的決心。</br> 吃著吃著,當駕官來報:“伯夷、叔齊求見!”</br> “宣!”</br> 怎么沒想到這兩人呢?</br> 扔太樂署一直沒記起來,這也是兩個賢人,奢靡之風盛氣,一定會挨一頓噴!</br> “臣攜太樂署三十舞女,特來為朝賀助興!”</br> 伯夷、叔齊上前拜道,目不斜視,身后三十美姬,姹紫嫣紅。</br> 子受愣了愣,這兩人怎么了?真在太樂署編靡靡之音啊?連舞女都準備好了?</br> 不過這是好事,靡靡之音,酒池肉林,又有黎侯沖鋒在前,不愁諸侯不發難。</br> 伯夷彈琴,叔齊擊筑。</br> 領舞樂女踩在輕紗上,宛若仙子般舞動著妙曼身軀,手甩出披帛,在空中結成一團狀似牡丹的花樣,身姿妖嬈,翩若驚鴻。</br> 子受隨意打量一番,三十名樂女樣貌倒是不錯,穿著較為輕薄的舞衣,隱隱見著身形婀娜,可惜,比妲己、龍吉差了何止一籌。</br> 扯一扯紗,扇一扇扇子,時而抬腕低眉,時而輕舒云手,玉袖生風。</br> 伯夷不虧為琴藝大家,樂聲響于耳畔,和著舞蹈,竟令人忘卻煩惱。</br> 可總有人不懂風情,比如仍舊被縛的黎侯。</br> 反正他已經有了死志,無所顧忌,柔美勾人的樂音,在他耳中成了十惡不赦之物,大聲道:“陛下!桀喜艷舞淫聲,追求聲色享受,夏滅,侈樂乃亡國之音!”</br> 倉啷一聲,伯夷用力過猛,彈錯了一個音,琴弦也斷掉了。</br> 伯夷走到黎侯身前,冷聲道:“此陛下奢靡之術,你又怎懂得其中深意?”</br> 一邊正吃肉喝酒的孤竹國國君憂心忡忡,這才數月未見,自家素有賢名的大兒子,怎么成了這幅模樣?</br> 又是為紂王彈琴編曲,奏靡靡之音,又是怒斥忠言直諫之臣,行奸佞之事。</br> 紂王的奢靡生活,已經腐蝕了他那顆有志之心嗎?</br> 孤竹君有些失望,自己年邁,要不了多久便會撒手而去,還以為伯夷會是最適合的繼承者,現在想來并非如此。</br> 只是入朝歌數月,就已經懂得阿諛奉承,極盡享樂之事,若成了國君,實非國民之幸。</br> 伯夷在眾目睽睽之下,面不改色,一字一句頓首道:“飲食者,侈樂者,皆民之所愿也!”</br> .....</br> 求推薦票,求月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