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容棱!</br> 船家帶著兩個船工出去勘察。</br> 回來后,船家卻說:“按照這個天氣,就是雨停了,也不能立刻出海,風還是亂的,這會兒出船,也容易迷路。”</br> 婦人坐在角落,想說什么,但猶豫一下,還是閉了嘴。</br> 反倒是那商人,遲疑一下,道:“我定的貨,是三日內在古庸府鏢局取,若是不去,貨便會被退回。”</br> 這言下之意就是,最遲三日,他必須要到達古庸府。</br> 若是沒有這場災難,從建陽府到古庸府,本來時間是剛好。</br> 但此刻已經耽誤了一夜加半天,若是再不立即出發,只怕,真的就會趕不上了。</br> 商人這番暗示,意味很明確,他想走。</br> 船家一時很為難,這位客人一直挺好說話的,誰也沒想到,這時候,他卻突然出了個難題。</br> 船家斟酌著怎么解釋,卻聽那個始終孤僻的船客,第一次,出了聲音:“要走自己走。”</br> 孤僻男人的聲音很冷,淡淡的,帶著點涼薄的味道。</br> 所有人都看向孤僻男人。</br> 孤僻男人卻依舊低著頭,說完那句后,便再次沉默。</br> 商人黑著臉,也不再說話。</br> 屋子里的氣氛很差,因為木床上那尚且昏迷的男人,與滿后院的尸體,以及外頭淅淅瀝瀝下個不停的雨。</br> 本就是一群素不相識的人,因緣巧合被困在一起,誰都有情緒,誰都不甘愿,但眼下情況如此,還能如何,只能盼著老天開眼,雨快些結束,船能趕緊再次出航。</br> 從中午,到晚上,直到天漸漸黑下去,屋子里架起火堆,所有人圍在火旁取暖。</br> 床上那始終昏迷的男子,終于緩緩睜開眼。</br> “水……”細弱的聲音,輕得不易察覺。</br> 被吩咐照顧男子的大妞小妞兩姐妹聽了動靜,連忙轉頭,嬌怯怯的喚了聲:“那個……”</br> “恩?”坐在后面的小黎回頭問。</br> 姐妹兩指指床上的人,小聲說:“醒了。”</br> “哦?”小黎起身,邁著小短腿走過來。</br> 走近了,果然聽到男子干裂的嘴唇,迸出輕不可聞的聲音:“水……”</br> “真的醒了。”小黎喚了一聲:“爹,那誰醒了。”</br> 正在暖手的柳蔚抬起頭,隨便的瞥了一眼,又低下去,繼續搓手。</br> 容棱佇立在柳蔚旁邊,為她烤著干麥餅。</br> 船家的船上的確還有一些米菜,但不知道還要在這兒困多久,現在大家都是省著吃。</br> 能吃干糧,就先吃干糧,畢竟比起米菜,還是干糧更填肚子。</br> 干餅烤好了,柳蔚吃了一口,暖哄哄的,味道還可以。</br> 柳蔚又喝了口水,吃得還算滿意。</br> 那邊小黎又叫了一聲:“爹,他要喝水。”</br> 柳蔚將嘴里的麥餅吃完了,看了眼旁邊鍋里,正在煮沸的雨水,說:“水不多,讓他等等。”</br> 柳蔚喝的是船上的水,但這是她的,她不會分出去。</br> 小黎鼓了鼓嘴,也不愿意用自己那壺水,然后小黎就看向容棱。</br> 容棱一言不發的將另一塊干餅烤好,混著自己的水,吃了起來,眼尾都沒掃一眼小黎。</br> 小黎小嘴都撅起來了。</br> 最后,是船工大寶舉起自己的水壺,說:“我這里有。”</br> 小黎笑著接過,沾了一點,滴在虛弱男子的嘴唇上。</br> 水滴從唇縫里滑進口腔,容溯無意識的舔了舔唇,艱澀的將那滴水吞下喉嚨。</br> 小黎見狀,又滴了兩滴。</br> 等到喝了小半口,算是稍微解了渴,容溯才喘過一口氣,緩慢的睜開眼睛。</br> 眼睛一睜開,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稚嫩童趣的小臉蛋。</br> 容溯是先愣了一下,睫毛輕顫,嘗試性地想開口,卻發現喉嚨干澀,說不出話。</br> “爹,他睜眼了。”小黎實時報告道。</br> 還沒吃完干餅的柳蔚,頭都沒抬,用鼻子應了聲:“嗯。”</br> 可柳蔚不在意,其他人卻在意!</br> 船家和船工們,還有那婦人與商人,包括那孤僻船客,都往這邊看來,大寶甚至直接起身,走了過去。</br> 容溯覺得頭很疼,頭頂脹得好像快爆炸一般,他緊緊皺著眉,耳邊聽著周遭的動靜,眼珠子也轉動著。</br> 他看著頭頂上的小男孩,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孩子有些眼熟,只是大概此刻視線渾濁,他看得并不是太清明。</br> 小男孩之后,一個皮膚黝黑,五大三粗的男人也進入視野,容溯與那男人對視,那男人唬了一跳,結結巴巴的問道;“公……公子,你醒了。”</br> 容溯凝起眉,沒有回答。</br> 卻不想,這男人卻開始喋喋不休:“你有哪里不舒服嗎?是我們救了你,發現你的時候,你全身都是血,嚇死人了,你能說話嗎?聽得到我的聲音嗎?公子?公子?”</br> 容溯煩的冒火!</br> 大寶卻以為公子是傷壞了腦袋,不斷的在公子耳邊說話,聲音還越來越大!</br> 容溯不耐的抬起手,想將人揮開,可手一抬,卻半點力氣都沒有。</br> 容溯不確定的垂下眸子,看看自己的手,眼中露出慌張。</br> 這手,一點感覺都沒有……</br> 此時,柳蔚終于吃完了干餅,她拍干凈手上的灰屑,提著水壺,一邊喝,一邊走過去。</br> 走了兩步,柳蔚回頭,問容棱:“一起?”</br> 容棱沒動。</br> 柳蔚撇撇嘴,不叫他了,自己過去。</br> 此刻,容溯的眼睛也清明了些,他再看柳小黎,頓時認出了柳小黎的身份,等再看到柳蔚時,容溯眼睛瞪得大大的。</br> 柳蔚覺得有趣,她見過容溯很多次,卻從沒在這男人臉上,看到過這么滑稽的表情。</br> 這男人,平素看她的視線不是探究,就是冷漠,她還以為,他不會有別的表情了。</br> “好點了嗎?”柳蔚坐在木床邊,順手拉過容溯的手,探了探脈,確定沒問題了,才松開。</br> 容溯目不轉睛的看著柳蔚,直到柳蔚把脈完畢,他才啞著嗓音,艱澀的問:“柳……先生?”</br> 容溯見過柳蔚,曾經在藝雅閣見過。</br> 更在之后特地調查過柳蔚,畢竟,這柳先生是他三皇兄的親信,知己知彼,總沒有錯。</br> 但容溯沒想到,今日,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見到此人。</br> 容溯很是恍惚,強撐著身子看向外面,便看到前面的火堆處,無數雙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看著他。</br> 這些人中,唯有一人,低垂著頭,做著自己的事。</br> 即便只是個側影,但何其熟悉!</br> 容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