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瞑目了,安息了</br> 而就在那床縫邊緣,一雙布滿驚恐的眼睛,露了出來。</br> 黃臨眼睛開始變得紅了一圈兒,視線開始模糊。</br> 他咬咬唇,堅強的沒流淚,只是閉緊了嘴,抬著手臂,揉了揉眼睛,將眼中的淚水擦在手背上。</br> 咸咸的眼淚,竄進了他手背的傷口中,微微發疼。</br> 黃臨走到床邊,慢慢的蹲下來,坐在地上。</br> 床底下,一顆圓鼓鼓的人頭,突然滾了出來,兩聲“嘰嘰”的老鼠叫聲,從人頭后面傳來。</br> 吸了一口涼氣,黃臨抬起頭,讓再次欲噴出的眼淚,倒流回眼內。</br> 他喘了口氣,整理好心情,重新低頭,手去碰那顆人頭。</br> “嘰嘰嘰嘰……”正在啃噬腐肉的老鼠,猛然感覺頭頂被一片陰暗籠罩,抬頭一看,頓時發現有人,忙夾著尾巴,一竄,竄回了床底下。</br> 接著,床底就是一番兵荒馬亂。</br> 而黃臨,沒有關注那些大老鼠的去路,他只是捧起那顆陌生又熟悉的人頭,鼻尖酸得發燙,終于,眼淚滾落了下來。</br> “娘……”低喏的聲音,從喉嚨壓抑著發出。</br> 他知道門外的茉莉聽得到他的一舉一動,他無法暢快的叫這一聲娘,他只能在心里叫,卡著喉嚨叫,不能讓人發現的叫。</br> 這顆人頭,已經很臟了。</br> 不止是血臟,不止是被老鼠啃噬得亂七八糟的臉,但黃臨還是第一眼就看出,這是他娘,是他相認沒多久,連一次和平相處都還沒來得及,就慘遭了橫禍的親娘。</br> 黃臨很確定他的生母是誰。</br> 哪怕他方才看到四姑娘拿出那個木盒,聽著聲淚俱下的訴說,他也知道,四姑娘是假的,他的親娘叫吳心華。</br> 他的親娘是個普通的鄉下女人。</br> 他的親娘是為了見他一面,躲在垃圾里,大清早的,等了足足一個時辰,才只為遠遠的看他一眼的女人。</br> 一個被他誤認為是叫花子,使人打走,卻在最后,回頭對他露出笑容,笑的又憨,又蠢,又讓人親切的女人。</br> 黃臨不知道娘親是如何知道他還在世的。</br> 娘親只說,她當時生完孩子醒來,就有人告訴她,她的孩子已經死了,生下來就咽氣了。</br> 連尸體都沒看到一眼,就徹底沒了兒子。</br> 黃臨一開始是不信的,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冒出來,總是做一些神神叨叨的事,換做誰,能輕易相信?</br> 可是,他還是相信了,為什么?母子連心嗎?</br> 如此荒謬之說法,會是真的?</br> 黃臨很想否認,但他知道,就是這么沒有依據,就是靠著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個笑容,他就認出了娘親。</br> 伸手撫摸著人頭上坑坑洼洼的咬痕,他眼淚嗒嗒的掉落,滴在人頭上,滴進娘親面部的傷痕里,與血肉攪合在一起。</br> 黃臨伸手去摸,輕易的摸到了人頭的頭發里,那慘烈的傷口,他咬著唇,手指都在顫抖。</br> “娘……”他又叫了一聲,此刻他早已不是方才的冷漠。</br> 沒有一開始的鎮定,他哭的像個孩子,一個正常的孩子,一個被母親抱在懷里撒嬌的孩子。</br> 但他不能哭太久,門外很快就有人進來。</br> 要想報仇,娘親就必須再委屈委屈。</br> 他再次將眼淚都擦干,紅著鼻子,將手覆蓋在人頭的眼瞼處,輕輕撫摸。</br> 再松開時,那雙死不瞑目,任四姑娘如何想盡辦法,也無法緊閉的雙眼,已經闔上了。</br> 哪怕頭顱面部已經殘缺不堪,血肉模糊,黃臨卻覺得,娘親……終于能安息了。</br> 她,一直在等著她的兒子,來送她最后一程。</br> 黃臨將頭顱鄭重的放回床底下,又驅趕了周圍的老鼠,哪怕他一走,這些老鼠又會故態復萌的跑出來尋覓美食,但他還是勤勤懇懇的驅趕著,直到門外響起腳步聲。</br>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黃臨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坐回凳子上。</br> 房門,在下一秒打開,四姑娘端著茶點走進來,一進來,便看到桌前的黃臨,正在拿袖子擦著眼睛。</br> 而等他將袖子放下,四姑娘輕易的看出,他方才,一定大哭過。</br> 四姑娘輕輕一笑,看了看那木盒子,抿著唇,控制著心中的喜悅,將茶點放下,坐到黃臨身邊,一下一下,撫摸他的背脊。</br> 黃臨卻霍然起身,避開她的手,看著她。</br> 他的眼神很復雜,四姑娘看不懂,只是軟聲問道:“你哭過?”</br> “沒有!”黃臨冷聲道:“我為何要哭?我憑什么哭?”</br> 看他生氣了,四姑娘忙道:“好好好,沒哭沒哭,是娘看錯了,是娘看錯了。”</br> 黃臨別過頭,不看她。</br> 四姑娘卻沒惱,只是為他倒了杯茶,捧到他面前:“嘗一嘗?”</br> 黃臨拿起茶杯,淺淺啄了一口。</br> 看他喝了,四姑娘很高興,心滿意足的笑起來:“再嘗嘗這個芙蓉糕,是娘親自做的。”</br> 黃臨看她一眼,給面子的拿了一塊,咬了一口。</br> 四姑娘高興極了,眼淚又流了出來:“嘗過就好,我的兒子,終于吃了我做的東西,這就是……這就好……”</br> 黃臨咬了咬唇,將剩下的茶和芙蓉糕放下,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間。</br> 四姑娘一愣,急忙跟上去:“臨兒,你……”</br> “時辰不早了,我該走了。”</br> “還早,再等等。”四姑娘急忙攔住他,抓著他的手,滿臉哀:“再陪娘一會兒,就一會兒。”</br> 黃臨不知一個人演戲,為何會演的這樣像。</br> 明明不是他的生母,為何能裝得好像就是一般。</br> 但黃臨并不會心軟,回到府中,他便會籌謀一陣,明日午時之前,他要像取黃覺楊項上人頭一樣,取掉這個四姑娘的頭!</br> 再提著她的頭,捧著自己娘親的頭,親自去衙門自首。</br> 這件事,很快就能了結。</br> 現在,他只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充分的時間,讓他能將這個殺人計劃,設計得完美,設計得萬無一失。</br> “不了,你答應晚膳前會送我回去,我要回去!”</br> 四姑娘搖頭:“臨兒,你就不能讓娘親多看看?半個時辰,最后半個時辰,你再吃兩片芙蓉糕,再喝兩口茶,好不好?”</br> 黃臨皺眉,有些生氣的瞪著她:“你究竟想做什么?逼我現在就認你?無論你是不是生母,即便你是,你憑什么認為,你這樣突然冒出來,我就要認你?我就要陪你?我就要聽你說這些嘮嘮叨叨的廢話?”</br> “小公子,你說得太過分了。”茉莉看不下去的插嘴。</br> 黃臨又將矛頭指向茉莉:“你又是什么東西,一個丫鬟罷了,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兒?我想怎么樣,難不成還要你一個下人批準?”</br> “我……”茉莉想說自己不是這個意思,但話到最后,卻百口莫辯。</br> 四姑娘能理解黃臨突然爆發的情緒,便不敢再激他,只得滿口答應的送他離開。</br> 一出了大門,黃臨幾乎是小跑著離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