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軍醫(yī)處后,容夜就回了自己的營房。</br> 而另一邊,顧潮在與將士們簡單慶賀了一會兒后,也回了營房。當(dāng)</br> 四周安靜下來,顧潮先翻了翻案前的軍務(wù),發(fā)覺都是些不急的事,便又?jǐn)R下了。</br> 他晃了晃神,抬首時,對著外頭喚道:“來人。”</br> 勤務(wù)小兵走了進來:“元帥。”</br> 顧潮問:“方才篝火宴,容小子去了嗎?”</br> 勤務(wù)小兵自然知道容小子是誰,他想了想,回憶道:“好像沒去,容小子長得好看,又愛說話,他要在,一定更熱鬧。”顧</br> 潮低下眸,沉默了一會兒,道:“你去前頭切些羊肉,給他送去。”</br> 勤務(wù)小兵答應(yīng)下來,沒一會兒就去切了羊肉,送到容夜?fàn)I房。容</br> 夜看到那盤羊肉,聽說是元帥特地吩咐給她送來的,登時露出大大的笑臉,她轉(zhuǎn)身,去衣柜里,翻找出一個玉瓶,遞給勤務(wù)小兵:“這個是養(yǎng)氣活血的補藥,是我娘拖人給我送來的,你替我交給元帥,讓他沒事就吃兩粒,不過千萬不能被容軍醫(yī)發(fā)現(xiàn)。”勤</br> 務(wù)小兵拿著那個瓶子,納悶:“為什么不能告訴容軍醫(yī)?這藥……”</br> 容夜知道他是怕這藥有問題,元帥吃的東西,必然是要過軍醫(yī)的檢驗,況且元帥現(xiàn)在還受傷。容</br> 夜道:“可以給陳軍醫(yī)看,但要悄悄的,不能驚動容軍醫(yī)。”勤</br> 務(wù)小兵不太明白,但還是拿著藥瓶回去交差。顧</br> 潮看著那精雕細(xì)鏤的玉瓶,抖出里頭的藥丸聞了聞,聞出一股藥香,他問:“容小子只交給你這個?”勤</br> 務(wù)小兵道:“對,只有這個,不過說不能讓容軍醫(yī)知道。”</br> “容軍醫(yī)?”顧潮皺了皺眉:“她與容軍醫(yī)認(rèn)識?”這</br> 個勤務(wù)小兵倒是知道:“聽說都是京都人,以前在京見過。”顧</br> 潮手指敲了敲桌案,又問:“他還說了什么?”</br> 勤務(wù)小兵搖頭:“沒了。”</br> “沒了?”“</br> 沒了。”顧</br> 潮繃著臉:“沒問我的傷情?”</br> 勤務(wù)小兵:“沒有。”顧</br> 潮:“……”顧</br> 潮有些失落,但沒表現(xiàn)出來,他將那瓶子擱到一邊,隨意拿起一卷文書。勤</br> 務(wù)小兵看沒自己事了,打算離開,結(jié)果剛轉(zhuǎn)身,身后又響起元帥的聲音。“</br> 把這藥瓶送回去,就說我的傷情,如今由容軍醫(yī)主治,若這藥不得容軍醫(yī)允,不好胡吃。”勤</br> 務(wù)小兵領(lǐng)命,老老實實的把藥瓶又送了回去。</br> 容夜看藥瓶去而復(fù)返,又聽元帥如此信賴哥哥,一時都不知說什么好。</br> 她把藥瓶放回柜子里,沒有再勉強,只是模樣十分頹然。勤</br> 務(wù)小兵完成任務(wù),回去稟報,結(jié)果顧潮臉色變得很難看:“還回去了?”勤</br> 務(wù)小兵點頭:“還回去了。”不是您讓還的嗎?顧</br> 潮:“他說了什么?”</br> 勤務(wù)小兵:“什么也沒說。”顧</br> 潮:“……”勤</br> 務(wù)小兵心想,這回總沒自己的事了吧,他想躬身告退。</br> 結(jié)果還未張口,元帥又問:“你去的時候,羊肉他吃了嗎?”勤</br> 務(wù)小兵想了想,道:“好像吃了一些。”</br> “只吃了一些?”</br> “對。”</br> “你送了多少?”“</br> 一盤。”“</br> 按理說,一盤他應(yīng)該很快就能吃完,他為什么吃這么少?”</br> 勤務(wù)小兵:“……屬下不知。”</br> “他還說了什么?”</br> 勤務(wù)小兵有點無語了:“真的什么都沒說。”顧</br> 潮突然站起身來,在營帳里走來走去,走了兩圈后,他道:“你去把那藥瓶要回來,就說我想嘗嘗。”</br> 勤務(wù)小兵:“?????”</br> 勤務(wù)小兵痛定思痛,輾轉(zhuǎn)再三,最后提出一個十分有建設(shè)性的方案:“不如屬下將容小子叫來吧?”顧</br> 潮愣了一下,低頭似乎在思索,片刻后,道:“恩。”勤</br> 務(wù)小兵這回直接去找容夜,說元帥讓他過去。</br> 結(jié)果容夜立刻一步跳的老遠(yuǎn),十分抗拒的道:“我不去,我受傷了,哪里都不能去!”勤</br> 務(wù)小兵看他活蹦亂跳的,有點黑線:“別胡鬧,元帥召見呢,快跟我走。”容</br> 夜直接跳到床上,把被子一蓋,道:“我睡著了,不要叫我,我死也不去!”勤</br> 務(wù)小兵:“…………”</br> 勤務(wù)小兵今天算是遇到了他職業(yè)生涯中最大的阻礙了,容小子裝病都不肯去見元帥,他再三勸說,怎么都勸不了人,最后只能無功而返。</br> 結(jié)果元帥臉都黑了:“他親口說的不來?”勤</br> 務(wù)小兵點頭:“他說不舒服,先睡了。”</br> 顧潮瞇了瞇眼,將手里的文書重重丟在桌上,又問:“他哪里不舒服?”</br> 勤務(wù)小兵糾結(jié)了一下,最后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他看起來,不像不舒服……”</br> 那就是故意不見。顧</br> 潮想到幾日前,那小孩明明還對他那般依賴,受傷后,見到他去探望,就馬上拉住他的衣服,孺慕得不行。結(jié)</br> 果幾日不見,連他親召都不來了。為</br> 什么,為什么突然開始拒絕他?難</br> 道,是因為……顧</br> 潮想到之前那小家伙親了他三次,但三次都被他嚴(yán)厲批評,再加之那小孩親口說過,自己喜歡男子……所</br> 以,是自己傷他心了嗎?小孩這才不理他,不見他,甚至接連幾日都不出現(xiàn),對他完完全全的敬而遠(yuǎn)之?</br> 顧潮沉著臉,想到那小孩以后若是看到他,恐怕也會如此避如蛇蝎,逃之夭夭,他心情頓時非常不好。但</br> 轉(zhuǎn)念一想,又不對,方才那孩子不是還給他送藥嗎?</br> 難道是他將藥還回去,讓小孩以為他是要與他恩斷義絕?</br> 顧潮胡思亂想,腦子里一團亂麻,怎么理都理不清。他</br> 強迫自己坐在案前處理軍務(wù),結(jié)果連著批了好幾張文書,都靜不下心了。</br> 最后,眼看著外面慶賀的將士們醉的醉,睡的睡,四周都安靜了些許,他直接從案幾上站起來,往容夜的營房走去。營</br> 房里還亮著蠟燭,顧潮在勤務(wù)小兵的攙扶下,站在那營簾門口,卻沒有掀簾進去。一</br> 時沖動過來,他還沒想好用什么借口。結(jié)</br> 果正在思索時,身后傳來一道熟悉的男音:“顧元帥?”顧</br> 潮回頭,便看到是容黎往這邊來,手里還提這個食盒。顧</br> 潮盯著那個食盒,先打招呼:“容軍醫(yī)。”又問:“你這是?”</br> 容黎抬了抬手:“一些容夜喜歡吃的糕點,托炊房做的。”</br> 顧潮一怔:“你與他,關(guān)系很好?”容</br> 黎笑著,語氣中,可見親昵:“我與她在京都便是相識,她小時候,我還常常抱她,這次相見,更是緣分。”</br> 顧潮沒吭聲,但臉垮了下來。</br> 容黎又問:“您來是?”“</br> 路過。”顧潮立刻道。容</br> 黎點點頭,又叮囑:“您身子不好,最好不要吹夜風(fēng),現(xiàn)在天色不早了,您該歇息了。”</br> 顧潮應(yīng)了一聲,又看了眼旁邊的營房,營房里明明是有人的,但他們在外面說這么多,里面的人始終沒出來。看</br> 來不是不出來,是不想出來。</br> 顧潮覺得挺沒意思的,與容黎道了別,轉(zhuǎn)身,與勤務(wù)兵離開。</br> 待他走遠(yuǎn)了,容黎才提著手里的食盒,掀開了營帳的簾子。</br> 結(jié)果一進去,就對上妹妹漆黑的雙眼。容</br> 黎將食盒放到桌上,道:“給你做的,都是你愛吃的幾種。”容</br> 夜盯著哥哥鎮(zhèn)定自若的側(cè)臉,半晌,幽幽的問:“你是棒打鴛鴦的惡婆婆嗎?”</br> 容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