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是從幾年前開始,容夜發(fā)現(xiàn)身邊的很多人都變了,首先是,哥哥不會抱著她到處走,到處玩,不會她想吃什么哥哥就立刻買來給她。哥</br> 哥開始很忙,他一邊要與娘繼續(xù)學(xué)醫(yī),一邊要完成爹交代的任務(wù),有時候,他在外面一呆就是三四個月,期間連家都回不來一趟。</br> 然后是爹娘,爹娘也變了,小時候,爹娘到哪里都會帶著她,要是轉(zhuǎn)眼看不見她,就會很著急,到處找。</br> 可現(xiàn)在,爹娘做什么都避著她,去避暑,兩個人偷偷去,去踏青,兩個人偷偷去,就連在家里,爹娘也常常關(guān)在房里不知做什么,她每次去找,爹都說讓她自己去玩,他們沒空。</br> 太爺爺太奶奶早就定居南疆,外祖母時常不在京都,陌以舅舅,岳表舅最多一年回來一次,魏爺爺也不在,離他最近的,她隨時想見,立刻就能見到的,只剩京兆尹地牢里的鐘叔叔。因</br> 為三王府小郡主的身份,她在京都許多地方都可出入自如,尤其是京兆尹衙門,之前京都出了一樁命案,京兆尹大人請娘驗尸,那陣子,容夜也經(jīng)常跟著往衙門跑,衙門里的人認得她,平日見她來串門,都不會攆。</br> 鐘叔叔是重犯,住的是單人牢房,容夜每次過來,都會帶一壺好酒,一些好吃的下酒菜,賄賂獄頭,給她開門。她</br> 會進到牢內(nèi),跟鐘叔叔坐在一起,和他聊聊天,說說閑話。</br> 最后一次去,就是離家出走之前,她問鐘叔叔:“為什么明明沒過多久,但卻變了這么多?”鐘</br> 叔叔告訴她:“因為你長大了?!薄?lt;/br> 長大了就不能經(jīng)常和家人在一起了嗎?”</br> “長大了,需要自己的社交圈子了。”容</br> 夜不太懂:“我有自己的朋友,有嚴(yán)丘,有傾哥,還有大妞姐小妞姐,還有皇上,皇上特別疼我,我每次進宮,他都會賞賜我很多東西?!?lt;/br> 鐘叔叔那時沉默了一下,轉(zhuǎn)而問:“你爹娘為你安排親事了嗎?”</br> 容夜點頭:“在相看了。”“</br> 嫁了人后,你會離你家人更遠。”容</br> 夜:“?。。 薄?lt;/br> 舍不得?”</br> 容夜狂點頭:“當(dāng)然!”“</br> 因為你沒有自己的獨立生活?!辩娛迨蹇嗫谄判牡恼f:“你的一切,都建立在你的家人身上,你是個女孩,從娘家,嫁到夫家,從一個宅子,嫁到另一個宅子,就是你的一生宿命,在家時,你的全部是你的父母,你的哥哥,出嫁后,你的一切是你的夫君,你的公婆,你沒有自己,只有他們。”容</br> 夜深吸口氣。</br> 鐘叔叔又問:“你知道你娘為什么特別嗎?”容</br> 夜搖頭。</br> “因為她夠獨立,我聽說之前京都出了樁懸案,京兆尹請她驗尸,她不到兩日,將案破了?”</br> 容夜點頭?!?lt;/br> 這就是了,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樣,她的全部,不是只有后宅里的羅里吧嗦,她有能獨當(dāng)一面的資本,說句難聽話,沒有了你爹,她一樣能過得很好,也正是因為知道這點,你爹才把你娘看得那么緊,尤其是你長大后,不需要長輩操心了,他也更黏你娘了。”</br> 容夜低下腦袋:“我做不到娘這樣,對嗎?”鐘</br> 叔叔搖頭:“你有魄力主宰自己的生活嗎?如果有,你也能做到,如果沒有,你就做不到。”</br> “主宰自己的生活需要怎么做?”</br> “需要自己做決定,別人的意見可以聽取,但別人不能為你做決定,你不是一只傀儡,不是一個木偶,你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你想做,而你真的做了后,也能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承擔(dān)后果,這就是主宰自己的生活”容</br> 夜沉默片刻:“爹娘從未與我說過這些。”“</br> 因為他們不想你受苦?!薄?lt;/br> 這是受苦?”</br> “是?!辩娛迨鍑@了口氣:“一個姑娘家,要拋棄依賴,自己為自己撐起一片天,這是件非常吃力的事,你小時候,你娘總讓你背醫(yī)書,那些醫(yī)書很厚對不對,聽說隨便一篇,就要幾萬字,你背不下來,可你娘不止能背下來,還能靈活運用,甚至她到現(xiàn)在都會看不同的醫(yī)書雜錄,不斷的充實自己,讓自己變得更優(yōu)秀,她收獲了甜美的果實,但在此之前所付出的汗水與辛勞,同樣是實打?qū)嵉摹3蟪?,你的家人都很疼你,他們不愿你去受這份罪,所以為你鋪了一條路,這條路或許很平淡,很普通,但你只需抬腳,就能順?biāo)彀惨莸囊恢弊呦氯??!边@</br> 天聊完之后,容夜把自己悶在房間里三天。三</br> 天后,她離家出走了。</br> 一個月后,她在箜州府見到了鎮(zhèn)格門的人,不過她很鎮(zhèn)定,與爹爹傳了信,告訴他自己的決定。之</br> 后,爹爹沒有再干涉她,不過駐兵營的喬將軍,已經(jīng)把她當(dāng)做精美的花瓶,不敢磕磕碰碰,更不敢吩咐她做任何事。這</br> 種情況下,容夜去了北疆軍,如她所料,爹爹沒有給顧元帥傳過信。她</br> 在北疆軍很開心,見到顧元帥,純粹是個意外。</br> 面對眼前毫無相讓,將她牢牢壓制的哥哥,容夜知道,比起離家出走,哥哥更生氣的,是她的自作聰明。</br> 她失策了,妄圖用轉(zhuǎn)移話題的方式,遮掩自己對顧元帥的打算,被哥哥識破了。</br> 之后,她又將矛頭指向傾哥,可哥哥鎮(zhèn)定自若的將容傾趕走,不給她半點借題發(fā)揮的機會。</br> 哥哥向來很聰明,現(xiàn)在,他還抓住了她的痛腳,以元帥的安危威脅她。</br> 似乎,沒有反敗為勝的可能了。容</br> 夜深吸口氣,道:“我回營了?!彼?lt;/br> 說著,轉(zhuǎn)身離開,走到門口時,還能感覺身后,哥哥一直注視著她。</br> 容夜知道,哥哥不會接受她喜歡元帥。</br> 因為如果她嫁給了元帥,那就代表,她需要隨元帥留在箜州,就算不是箜州,也會是別的戰(zhàn)區(qū)???lt;/br> 之,爹娘或許會尊重她的決定,讓她選擇自己的人生,只求無怨無悔。但</br> 哥哥絕對不會。</br> 哥哥,不會同意她的后半生,都生活在隨時人頭落地的危機中。軍</br> 人,是死得最快的一行,無論是她做軍人,還是嫁給軍人,哥哥都不會同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