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營簾再次打開時,已經是半個時辰后了。但</br> 容莫已經被張副將拉去聊公務了,門外只有容傾一人。</br> 容傾看小丫頭總算出來了,擰著她的耳朵,質問:“孤男寡女呆這么久,你當真一點分寸都沒有?”</br> 容夜護著自己的耳朵,小聲道:“你別這么大聲,別人要聽見了。”</br> “聽見了正好,把你帶走。”容</br> 夜又去摟住容傾的胳膊,說:“你不會的,傾哥對我最好了。”容</br> 傾哼了一聲:“別灌迷湯,我不吃這套。”說著又皺眉:“身上臭死了,趕緊去沐浴,把衣服換了。”容</br> 夜搖頭:“我不能去公共浴房,只有晚上別人睡了偷偷燒水沐浴,我先回去換衣服。”</br> “等等。”容傾喊住她:“顧潮都知道你是姑娘了,怎么解決你睡覺沐浴問題的?”容</br> 夜:“什么怎么解決?該怎么樣就怎么樣啊,我是百夫長,我們營帳只睡三個人,我和李副將手下的兩個兵長一起睡。”容</br> 傾眼睛都瞪圓了:“你和兩個大男人一起睡?”</br> “分床的。”容夜說:“三張床,我睡最左邊。”容</br> 傾氣得頭發都豎起來了:“你真是,真是……你可是女子!”</br> “小聲點,小聲點,有人往我們這邊看了。”容夜按住容傾,把他拉到角落去,才說:“沒人發現我是女子,元帥沒告訴過別人,你別拖我后腿。”容</br> 傾要不行了:“那個顧潮,他到底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就算同意你繼續做先鋒,也不用真把你當男人那么安排,連睡覺都是和男人睡,他這是故意毀你清白吧!”“</br> 元帥才不是這種人。”容夜說:“元帥知道我不想搞特殊,才對我一視同仁,我告訴你,元帥就連跟我單獨相處時,都叫我容小子,還總告訴我,做男人,就要頂天立地,他這么鼓勵我,真心實意把我當一個兒郎看待,沒因為我是女子就對我另眼相待,我覺得他這樣很好,我就需要這樣的尊重!”“</br> 你們都有病,顧潮有病,你也有病!”容傾氣得罵人。</br> 容夜怕給人氣急了,出去到處嚷嚷她的身份,就說:“傾哥,你就成全我吧,我真的喜歡當兵。”</br> 容傾瞪著小丫頭,看她身上的血衣越看越刺眼,道:“跟我回營房,我讓人給你安排熱水!”容</br> 夜笑瞇瞇的跟在他背后,像小尾巴似的。</br> 結果兩人臨近監軍營帳時,熊副將在遠處喊了一聲:“容小子。”</br> 容夜跟堂兄說:“師父叫我,傾哥,我一會兒過來。”</br> 容傾繃著臉進了營帳。</br> 容夜跑到熊副將面前。熊</br> 副將狐疑的問:“你和那兩個京官認識?說來你們都姓容……”“</br> 姓容很正常。”容夜一點都不擔心這個,麻利的道:“京都很多人都姓容。”熊</br> 副將半信半疑。</br> 容夜說:“太祖年間,皇上子嗣頗多,兒子女兒加起來有三十多個,公主嫁人后,除了第一個兒子隨駙馬姓,后面的孩子都跟母姓,皇子就更不說了,妻妾成群,生下的孩子自然個個都姓容。到了乾凌年間,朝中百官,京城富商間,已經交叉聯姻好多回了,我家據說還能和三王爺家扯上關系呢,不過人家不認識我們這種遠房親戚就是了。”熊</br> 副將被她繞住了:“真的啊?”</br> 這時旁邊一個在練武的小兵適時插嘴:“熊副將,是真的,我二舅就在京都住,說京都一個招牌下去,能砸死三個姓容的。”熊</br> 副將這才點點頭,又說:“那你和那兩個監軍也走得太近了。”</br> 容夜笑道:“我認識他們,我娘是大夫,曾上門為容莫大人的夫人穩過胎,他們也認出了我,就跟我說說話。”</br> 他這么解釋一通,熊副將就信了,但還是叮囑道:“雖然你們認識,但那兩人畢竟是外人,你別什么軍中事宜都告訴他們,你看我都不跟他們說話,就因為張副將怕我們口沒遮攔,說話不注意,讓那些文官逮到把柄,回京借題發揮,以前就發生過這樣的事,多虧了元帥我們才沒被治罪。”</br> 容夜乖巧的點頭:“我知道,我什么都不會告訴他們。”</br> 熊副將這才滿意了,拍拍小孩的腦袋:“你回去歇息吧,明日元帥應該會安排我們攻山,到時你就不要去了,好好養傷,若是攻山成了,這回沒準能將蠻軍一舉打滅,到時候北境又能安穩幾個月了。”容</br> 夜和熊副將告別后,就繞到了監軍營房,里面一個大木桶里,已經蓄滿了熱水,容傾看到她來,將一套干凈的士兵服遞給她,道:“我在外面幫你守著。”容</br> 夜答應了一聲,等容傾離開,她趕緊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洗</br> 完了她又重新涂了一遍藥,可惜的就是,她自己包扎沒有陳軍醫包扎得漂亮,剛才陳軍醫給她涂了藥,還給她綁了蝴蝶結呢,她自己單手就綁不了。</br> 等一切做完后,才過去一刻鐘。</br> 容傾進來,看到小堂妹正在綁頭發,等她頭發綁好,利索的扯扯衣服,赫然就是一個颯爽英姿的小將士。容</br> 傾嘆了口氣:“以前你沐浴,可是要洗花瓣澡的,現在用白水洗,還洗這么快,容夜,你越來越墮落了,你再也不是精致女孩了。”</br> 容夜黑臉:“我以前也不喜歡洗花瓣澡啊,是明香姨和惜香姨非要往我浴桶里撒花瓣的。”</br> 容傾現在很悵然,就好像看著一個粉嫩嫩的小公主,變成了虎背熊腰的摳腳大漢,他不想說話了,看容夜收拾好了,擺擺手,讓她走。容</br> 夜回了營房,沒一會兒有人送病號飯過來,今天的伙食很好,有雞湯還有魚,容夜拉住送飯的小兵問:“元帥吃了嗎?”小</br> 兵道:“元帥還沒醒,不過膳食已經備上了,都是陳軍醫盯著準備的。”</br> 容夜點點頭,吃光了自己的晚餐,偷摸著又跑去了主營。</br> 容夜站在帳簾邊上,掀起一個小角,往里面偷窺。床</br> 榻上正在用餐的男人,似有所感,抬起眸子,就與那鬼鬼祟祟的目光相對。</br> 顧潮彎了下唇,擱下勺子,道:“進來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