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潮大驚,又狐疑:“你如何知曉?”</br> 容夜將手里的燕子揮走,裝蒜道:“我聽到的,您聽不到嗎?山里有人聲,且不少。”</br> 顧潮凝神靜聽,卻什么都沒聽到。他</br> 皺起眉頭。</br> 容夜有些心虛,又道:“我習武多年,耳力驚人,我就是聽到了,元帥若是不信,命斥候進山一探便知?!标P</br> 乎蠻軍,顧潮不得不慎重,他又看了容夜一眼,道:“先下山?!?lt;/br> 哪知剛走了一段路,天際一道鳥鳴聲響起,容夜突然停步,臉色大變的道:“我們被發現了?!鳖?lt;/br> 潮看向他。</br> 容夜一把拽住她家元帥的大手,拉著他就往另一條路上跑。</br> 顧潮一開始還不信他們被發現了,因為他的確什么異樣都沒聽到,但隨著二人越跑越快,身后竟真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聽聲音,至少上百人。顧</br> 潮臉上一沉,迅速判斷路線,道:“這邊的路被堵住了,往后面走?!比?lt;/br> 夜先是沒動,只站在原地聽鳥鳴風啼,直到片刻,她才點頭,道:“上山,往山上走?!鳖?lt;/br> 潮不知他是真的耳力如此厲害,不過這小家伙能一言道出山中進了近萬人,應是的確有些本事,否則哪敢如此精確人數。顧</br> 潮與容夜上了另一條山道,途中顧潮沒再說話,倒是容夜,時不時停下來片刻,然后帶著他改路,一番折騰,兩人連跑一個多時辰,皆是有些疲憊。</br> 最后再看身處環境,完全陌生,怕是已經迷路了。顧</br> 潮較為理智,身處險境也沒慌張,他找了個有遮蔽的地方,讓小家伙坐下歇息一下,拿出水囊,讓小家伙先喝。</br> 容夜喝了口水,將水囊遞給元帥,顧潮也喝了一口,轉首,觀察起周圍環境。“</br> 元帥,我們必須盡快將消息帶回營里,沒有救援,我們等同甕中之鱉?!?lt;/br> “我知道?!鳖櫝闭f著,又苦惱:“可這山路每條都差不多,我們該從哪邊下山?”</br> “不能下山?!比菀沽ⅠR道:“下山幾條主道全是蠻軍的人,我們哪條都不能走,過去就是羊入虎口?!鳖?lt;/br> 潮狐疑的看向他:“你知道箜山有多少條路?你如何斷言每條路都被攔阻了?你對箜山這般熟悉?容小子,你不是京都人嗎,這不是你第一回來箜州嗎?”容</br> 夜下意識的想辯解,但見元帥瞧她的目光越發凌厲,又怕說多錯多,只能糊弄:“我,我就是根據聽到的人數判斷的,覺得應該是……”</br> “應該?你的應該,能讓我們每回都避過蠻軍伏擊?”“</br> 我也不確定,可,可能是巧合……”“</br> 一次是巧合,兩次三次,都是巧合?”顧潮說著,突然伸手,捉住小家伙的下巴,讓他仰頭,看著自己的眼睛:“或者,你就是蠻軍的人?提前便知他們山中布防?”</br> “不是,我不是。”容夜連忙起身反駁:“我不是奸細,元帥,您要相信我。”</br> 顧潮也不愿相信這讓自己頗有好感的小孩會是奸細,但他作為一軍主帥,要對整個軍隊負責,對于這種明顯有事隱瞞,行事古怪的士兵,他會質疑很正常。容</br> 夜怕元帥真認定自己是奸細了,糾結一番,只得承認:“我,我只是,只是能,能……能聽得懂,一些山獸鳥雀的語言,方才,是,是山中獸類替我引路……”</br> 顧潮震驚的看著他。容</br> 夜又道:“元帥您可千萬別告訴其他人,我爹娘和我哥哥不許我告訴別人的,他們怕我身懷異能行走江湖,會被有心人拐騙利用,他們從小就對我看管嚴格,甚至找了許多方法,想要除掉我這能力,只是……只是一直都不成功,元帥,您一定要替我保密,求求您了,好不好?”</br> 顧潮看著小孩一臉懇求,似乎還在斟酌他話中的可信度。</br> 這時,小孩臉色一變,又道:“他們追來了,趕緊走!”說</br> 話間,顧潮也聽到身后傳來數道腳步聲,二人沒有停留,一路疾馳。</br> 等到再次停下時,容夜似乎豁出去了,咬著牙,將自己袖子擼起來,把手腕上一條青色的小蛇取出。</br> 顧潮詫然:“你養的?”</br> 容夜應了聲,又強調:“沒毒,阿碧也不咬人,真的?!?lt;/br> 顧潮沉默的看著他。容</br> 夜將青蛇取下,又撕下自己一截衣裳,用泥石塊當筆,在布條上寫下六個字“山中蠻軍近萬”,當著顧潮的面,對青蛇道:“阿碧,你下山去報信,記住,務必將信條送到北疆軍手中。”接</br> 著,顧潮就眼睜睜看著那條青幽幽的小蛇,咬住折疊好的布條,蜿蜒著身子,盤旋著鉆進了草叢,往下游去。</br> 顧潮:“……”</br> 容夜送了信,又陷入自我懊惱:“都怪我,小時候不好好練功,只愛耍刀弄槍,不愛深習內力,若是我爹,我娘,我哥在這兒,他們必然不會這么狼狽,他們輕功可好了,想下山,別說一萬人,十萬人也攔不住,哎呀,容夜,你笨死了,笨死了,你果然是你家最笨的一個!”</br> 她說著,還用拳頭捶自己腦袋。顧</br> 潮忙拉住他的手:“真想將自己敲傻?”</br> 容夜扁著嘴,可憐巴巴的望著她家主帥:“元帥,我太沒用了?!?lt;/br> 顧潮給小家伙理理亂糟糟的頭發,道:“你很厲害。”容</br> 夜悶悶的聽著,從小到大,其實很多人會說她厲害,爹爹會說,哥哥會說,太爺爺會說,外祖母會說,就連魏爺爺,岳表叔,和鐘叔叔都會這么說。他</br> 們都會哄自己,說丑丑最棒,丑丑最厲害,可大了她才知道,還是她娘說得最中肯——丑丑啊,一般吧,不過有她襯托,她哥的確越看越優秀了哈哈哈。果</br> 然,她的存在就是為了突顯她哥哥的非凡,暴風哭泣!顧</br> 潮看小孩真的傷心了,忙托起他的下巴,給他擦了擦臟污的臉,道:“今日若非有你,我顧潮已命喪黃泉,即便沒死,也成了俘虜,受盡虐待。容小子,你是我顧潮的救命恩人,你怎可能會沒用?”</br> 容夜愣了一下,與元帥四目相對,突然,她臉蛋就紅了,她忙埋下頭,放低聲音,輕輕嘟噥:“就,就算沒有我,元帥,也,也能平安無事,元帥這么有本事……”</br> 顧潮苦笑:“敵暗我明,若是沒有你,我無法洞悉敵軍來路,必會與他們對上,即便最后僥幸逃脫,也會身受重傷,哪會如現在這般,安然無恙的與你說話。”容</br> 夜沒有吭聲,但過了一會兒,她突然仰起頭,露出紅彤彤的臉蛋,堅定的道:“若他們讓元帥受傷,我一定,一定,一定不會放過他們!”顧</br> 潮覺得好笑:“這么喜歡我?”</br> “恩!”容夜毫不遲疑的點頭:“元帥是一軍之魂,誰要傷了您,就是跟咱們整個北疆軍為敵!北疆軍一定會讓他血債血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