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國,北疆箜州,這里滿地山野,蠻人眾多。</br> 所謂蠻人,是北疆外一批聲勢浩大的游牧民族,他們身形高大,野蠻無禮,因覬覦青云國北面土地,每年春夏秋三季,便尤愛來犯。箜</br> 州北疆軍總數十一萬,除開北疆軍,當地州府駐軍,另有十萬,二十一萬大軍不歸一個大營,但若蠻人進犯,偶爾也有兩方合作抗敵的情況發生。北</br> 疆軍受元帥顧潮所轄,駐兵軍受主將喬定所管。</br> 喬定這段日子有個煩惱,煩惱的源頭,來自一個叫容夜的小兵。</br> 容這個姓氏在青云國不算罕有,一開始喬定真沒將這個姓容的小兵看在眼里,這小兵是在正慶十四年二月,春兵招募時,加入箜州駐兵營的。</br> 他個頭不高,細胳膊細腿,跟一群雞崽子似的新兵站在一起,歪瓜裂棗的,一看就沒英氣。</br> 新入營的小兵除了平日跟著操練,多數時間,做的就是些看守巡邏的體力活,他們會被偶爾派著去山上跑跑腿,幫著附近山民抗點東西,扶扶老弱婦孺爬山道什么的,不難,都是基層活。這</br> 叫容夜的小兵,一開始也是這么普普通通,平平凡凡,除了長得細皮嫩肉,偶爾會被老油條們調侃他娘們兮兮,沒別的特殊。</br> 事情一開始,發生在今年三月。三</br> 月初春,蠻人又一次進犯,經過一個冬季的歇息,蠻人們吃飽喝足,開始準備搞波大的了。一</br> 開始只是小規模的騷擾,再后來,蠻人三個部族整合,在三月中旬,統九萬軍馬,竟直接大舉進發。這</br> 邊北疆軍剛把蠻人犯進的事上奏回京,反擊議程,就擺上臺面。</br> 蠻人來了九萬人,箜州二十萬大軍,能怕他嗎?那必然是不怕,可咱們不能在城門底下打架啊。城外還有百姓,有良田若干,水源綿延,箜州大軍不是打贏就行,他們要把蠻人趕出箜州境外,至少百里。</br> 這個過程中,他們不止得驅逐敵人,還得保證良田與水源不被損壞,若是條件允許,連城外的幾座大山都得護住,山上物資豐富,箜州是戰城,現今還在箜州的百姓,個個都不容易,所謂靠山吃山,這幾座山丟了,至少一小半百姓,都要活不下去。</br> 有人問,為啥箜州位于邊境,還有這么多百姓居住呢?那</br> 不然呢,祖上三代都在箜州,去外面闖蕩沒錢沒本事,大家都是本本分分的莊稼人,在老家還能有田產,種田過活,狩獵過活,要真去了外面,去干啥,給人做小工,還是討飯?因</br> 為要保護田地,水源,山脈,打起仗來,便會束手束腳,瞻前顧后。本</br> 來北疆軍自己就能跟蠻人干,但因為不好打,所有最后,采用了兩軍聯合,也就是駐兵軍的十萬大軍,也得跟著去幫忙,打人數壓制,二十一打九。</br> 這場仗,打了一個月后,兩方都有不小損失,但總的來說,還是青云軍強勢,別的不說,本來一直被喬定不看好的那幾個新兵營的小兵,就因為這場戰役,立了不少功勛。</br> 朝廷規定,武將殺多少敵軍,就能得多少功勛,簡單說,可以用人頭堆業績。那</br> 個喬定以往正眼都不瞧一下的新兵容夜,上了戰場卻像換了個人似的,大刀闊斧,第一次打仗,就殺了三個蠻軍,后來一個月下來,直接用人頭,堆上了百夫長。喲</br> ,小新兵不錯嘛!打仗敢打敢沖,永遠跑最前面,明明是步兵,跑得卻比騎兵還快,騎兵踩著人了,你抬手就是一槍,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在打配合,被蠻人的高馬盯著踩了,你還能從馬蹄子里跑掉,人不可貌相,身手不凡啊!</br> 這個百夫長,讓新兵容夜直接成了新兵營眾多小領導之一,大家喝酒吃肉,浴血奮戰時,感情就也這么自然而然的處了出來。</br> 對于駐兵營新兵營冒出的小人才,喬定這個主將是看在眼里的,他為了慰問視察,還單獨把這個容夜叫到跟前勉勵了幾句,還送了他一把新槍,容夜舊的那把槍在殺一個蠻軍時,沒拔出來,丟了。</br> 軍營和諧,人人都好。</br> 結果問題出在了四月末的一天,這天京都鎮格門突然來了一溜人,找到喬定,一臉嚴肅的,要喬定交人。喬</br> 定莫名,他是地方軍,和京都武將沒來往,也不認識鎮格門的御前軍,他不解的問,什么意思啊?</br> 人家告訴他,那個叫容夜的新兵,是鎮格門都尉,當朝三王爺的女兒。女</br> ……女兒?女</br> 的?喬</br> 定嚇壞了,我們軍營出了個女人,真的假的?把</br> 人叫來面對面問,結果問出來,這小新兵真的是那位離家出走的三王府小郡主。喬</br> 定當場就要鬧,你當軍營是玩兒的地方,由得你小女兒家放肆胡鬧?</br> 結果他剛批評沒兩句,小新兵舉起那柄光亮光亮的長槍給他看。喬</br> 定:“……”好</br> 吧,人家憑著功勛當上百夫長的,不是一般的小姑娘。</br> 應該說一句“不愧是將門之后”嗎?她爹容都尉早年帶兵,鎮守邊衛,女兒有乃父之風,同樣藝高人膽大,不愧是一脈相承?</br> 喬定打臉之后,就有點傷,讓鎮格門的人跟小姑娘自己聊,心想家長都找來了,估計明天就可以把小姑娘在駐兵營除名了。結</br> 果第二天,鎮格門的人空著手走了,而小新兵留下了。喬</br> 定:“???”</br> 半個月后,喬定收到了京里送來的密信,是三王爺寫給他的,說以前怎么樣,將來還怎么樣,不要把她當姑娘,也不要把她當皇親國戚,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喬</br> 定琢磨了一下,覺得這應該是三王爺的策略,女兒叛逆期,還離家出走,勸是勸不回去了,不如就把她丟在軍營,讓她吃夠了苦頭,就知道回家了。但</br> 是喬定壓力很大,這都什么事啊,其實朝廷沒有明文規定女子不能當兵,主要是以前也沒發生過這種事,但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現在知道了,還敢讓女兒家干那些又累又苦的活嗎?不</br> 怕明說,之前一個月,因為升了官,當百夫長,這容夜親力親為,還經常搬尸體,埋尸體,以前以為你是男的就算了,現在這知道是姑娘,我還好意思叫你抗尸體嗎?喬</br> 定把容夜叫來,單獨聊了一次,苦口婆心,說既然你真的不想走,不如轉后勤吧。容</br> 夜沒吭聲,第二天,她直接離開駐兵營。</br> 走了三天后,她回來,身邊跟著北疆軍一位姓熊的副將。熊</br> 副將開門見山的:“哈哈哈,喬將軍,多謝你慷慨,這個小兵我早就看他順眼了,小小年紀,魄力驚人,身手也好,既然你愿意割愛,人我就帶走了,放心,我們北疆軍會好好栽培他的!”</br> 喬定:“……”</br> 容夜跳槽了,從駐兵營,去了北疆軍,喬定馬上寫信回京,三王爺的信也很快回來,說,隨她。喬</br> 定沒跟北疆軍的人說容夜是女的,他把北疆軍顧元帥的個人簡歷附帶進了信里,寄給了三王爺了。意思就是,以后有什么事,你們自己跟北疆軍接洽,我不管,跟我沒關系,別找我!于</br> 是,從這天開始,喬定偶爾去北疆軍開會的時候,就能看到那個女扮男裝的小丫頭,提著長槍,領著下面的小兵對練操練,有時候打拳,有時候摔跤,喬定每看一回,都一言難盡一回。最</br> 后,他都不去北疆軍開會了,讓副將去,回來再給他轉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