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的確是出于好意,因為還無法勸服外祖母為林棋蓮解蠱,所以她能想到的唯一對林棋蓮損害最小的方法,就是勸她現在放棄這個胎兒,但對方顯然把她當神經病了,柳蔚很無奈,又有些焦頭爛額。</br> 蠱的事,一時半會解釋不清,解釋清了,林棋蓮也不見得會信,柳蔚想做這個好人,救人一命,但她這沒有前因后果的,任誰都不會相信她。</br> 幾個家奴將柳蔚攆走,柳蔚沒犟,退到了一邊。車</br> 廂里的林棋蓮還看著她,兩人對視,直到馬車越走越遠,林棋蓮才放下車簾,安靜的坐在車廂里,她的夫君還擁著她,輕聲安撫著,但不知為何,林棋蓮想到了秦紫。</br> 林棋蓮與秦紫甚少說話,二人同為皇后身邊的寵兒,但秦紫更聰明,更機敏,也更會揣摩皇后的心思,相比起來,林棋蓮就要愚笨得多,她只會說一些甜嘴,但沒有實際用途的話,她甚至都不理解,林家這么多姐妹,孫家也有這么多孩子,為何皇后娘娘獨獨對她一人特殊。有</br> 人說她長得像皇后娘娘,可孫家有幾個姐妹,比她與皇后娘娘更像。秦</br> 紫受寵后,身邊有些手帕姐妹便問她,會不會覺得被分薄了恩寵。林</br> 棋蓮其實覺得還好,因為她從小就認識秦紫,知道秦紫的確是個蕙質蘭心的姑娘,況且秦紫愿意在太子重病纏身時,嫁給她沖喜,這份情意,皇后對她好一些也無可厚非。但</br> 大概身邊說這話的人太多了,又有更多人,將她們二者進行比較。漸</br> 漸的,林棋蓮就有些受到影響,每次進宮看到秦紫,她都會不自在。這</br> 次離開京都,與夫君赴任同州,林棋蓮是聽取了秦紫建議,那天在宮中分別,她回家就問了夫君,問是不是他主動請求遠赴地方的,夫君承認了,大概的意思是說,京中不安,七王黨與太子黨勢成水火,皇上又正逢駕崩,遠在青州還傳言有個死而復生的三王爺。林</br> 家是太子一黨,勢必會被卷入糾紛,若是留在京都,只會水深火熱。</br> 林棋蓮明白夫君這是愛護自己,想讓自己平安,所以寧愿放棄京官的錦繡前程,帶她回老家安穩(wěn)度日。</br> 林棋蓮深受感動,便聽從秦紫的話,沒有特地知會任何人,輕車簡裝的與夫君上了路。</br> 可是在路途中,她們竟然偶遇了正要上京的三王爺。秦</br> 紫當時在宮里說,若是她還留在京都,必然會死。林</br> 棋蓮其實不太明白這個邏輯,為什么她留在京都會死?因為林家卷入奪嫡事端?可是她是個外嫁女,就算太子事敗,林家事敗,若非株連九族,她一個外嫁女,也是不會受到牽連的。</br> 那為何秦紫會如此斷言,說她不走就會死?京</br> 中千金對她與秦紫的比較,皇后對她沒有理由的寵愛,秦紫揚言她會死的篤定。一</br> 剎那間,全在林棋蓮腦中盤旋。</br> 是秦紫怕她留在京中,會謀奪皇后更多的恩寵,所以故意將她支走嗎?秦</br> 紫是這樣的人嗎?</br> 不知道為何,林棋蓮覺得她不是。想</br> 到剛才那白衣女子的話,林棋蓮突然伸手按住了窗欞,對著車夫喊道:“等一下。”她</br> 的夫君不解的看著她。林</br> 棋蓮對車夫道:“回去。”她</br> 的夫君皺緊了眉。</br> 林棋蓮對夫君道:“我有件事,想問問那位姑娘,她或許會知道,我想得到一個答案。”</br> 到底是愛護妻子的,林棋蓮的夫君雖然不悅,但還是同意了,于是車隊集體掉頭。</br> 容棱重新上了高馬,打算帶隊前行,后面突然傳來馬蹄車輪聲,他回頭,便瞧見匆匆追來的另一支車隊。容</br> 棱叫停了車隊,柳蔚聽到聲音,也從車廂里探出頭來,朝后面的車隊看去。后</br> 面的車隊停下,林棋蓮在夫君的攙扶下走出來,她樣子很窘迫,有些不安,又有些瑟縮,她對容棱道:“三,三王爺,剛才,剛才那位姑娘……”</br> 柳蔚這時已經下了馬車,走了出來。林</br> 棋蓮看到她,眼前一亮,咽了咽唾沫,才問:“你,你也知道,那,那件事嗎?”柳</br> 蔚挑眉:“哪件事?”林</br> 棋蓮一愣:“你不知道?”柳</br> 蔚瞇了瞇眼,沒聽懂她的話。林</br> 棋蓮似乎有些失落,低著頭道:“我以為,你是知道那件事,才對我說那些話,所以,你也不知道,不知道為什么我繼續(xù)留在京都,會死,對嗎?”柳</br> 蔚第一次聽到這種說辭,有些詫然:“有人告訴你,你繼續(xù)留在京都,會死?”</br> 林棋蓮出于保護秦紫,沒有說出秦紫的名字,只道:“她是這么告訴我的,雖然我不知道原因……”</br> 林棋蓮說著,又不解的問柳蔚:“既然你不知道這件事,為什么要說這樣的話,為什么要說傷害我的話?”</br> 這下柳蔚明白林棋蓮的意思了,有人告訴林棋蓮,她留在京都會死,所以她離開了京都,而現在,自己又告訴她,可以幫她引產,會死,與引產,都是對她不利的事,所以林棋蓮產生了聯想,以為她身上發(fā)現了什么事,是別人能看到,但她自己看不到的,所以她以為自己,與說她留在京都會死的人,是出于同一種目的,才是對她說出相似的話,因此她特地追上來,想問出一個答案。</br> 但可惜的事,柳蔚不知道這件事,也給不了她想要的答案。</br> 但她說出另一番話:“你留在京都會不會死,我不知道,但如果你現在不引產,五個月后,你有七成的機會,會死,這個我是可以百分之百確定的。”</br> 林棋蓮的夫君又想罵柳蔚了,林棋蓮攔住夫君,理智的看向柳蔚,問:“為什么?”“</br> 因為你注定斷子絕孫。”后面感應到絕嗣蠱的白妝又跑出了馬車,罵罵咧咧的打斷了柳蔚正要說的話,沖著林棋蓮,又扇過去一巴掌。</br> 林棋蓮看到這位老人家就怕,嚇得連連后退,正好撞上了身后的馬車,她跌到了馬兒的身上,棕色的大馬大略不適,突然揚起蹄,一腳踢在了林棋蓮的后背上,林棋蓮只覺得重心不穩(wěn),身子往前一撲,穩(wěn)穩(wěn)的摔在了地上,肚子著地。</br> 林棋蓮的夫君與柳蔚,都忙著抵擋瘋狂的老人家,沒有顧上林棋蓮,林棋蓮這一摔,嚇壞了一群人,他的夫君連忙將她扶起來,林棋蓮滿頭大汗,手捂著自己的肚子,痛的眼睛都睜不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