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鵲迷迷蒙蒙的醒來時,家里一個人都沒有。她</br> 頭暈目眩的撐起身子,緩過神后,先掀開自己的衣袖,卻發現手上的皮膚,竟都是完好無損的,昨夜被步步生花所感染的瘡印紅點,現在竟已蕩然無存。這</br> 是怎么回事?紀槿拿到解藥了?芳</br> 鵲愣了一下,便連忙往外喚:“紀槿?”沒</br> 有人回答,她停頓片刻,下了床,走了出去。這</br> 一走,她才發現自己身上被纏了不少布,昨夜與那九公子打斗時,她因毒氣攻心,內息不穩,受了不少皮外傷,但這些傷都不嚴重,至少沒傷到筋骨,最嚴重的還是步步生花,這毒霸道野蠻,一旦進入血液,便讓人不死不休。</br> 但現在她在體內感覺不到毒氣侵蝕,想來是紀槿找到解藥救她了,而沒了步步生花妨礙,這些皮肉外傷便不被她放在眼里。她</br> 走到外室,發現紀槿不在,又下意識的朝表姑奶奶的房間走去,卻發現竟連表姑奶奶都不在。</br> 紀槿帶老人家出門了嗎?</br> 芳鵲不明所以的想著,正想出院子再看看,卻發現桌上的茶盞底下,壓著一張紙條,她拿起來一看,紙條是紀槿的筆跡。上</br> 面是一個地址,紀槿說她去去就回。</br> 芳鵲看那紙上地址標注的就是兩條街外,遲疑一下,回房套了件衣裳,便出了門。…</br> …</br> 一覺醒來稀里糊涂的,除了芳鵲,還有丑丑。</br> 丑丑昨晚沒等到哥哥回來,所以她是跟外祖母一起睡的,睡醒之后,看外祖母還沒起床,她就扶著墻,一步一步的走回哥哥的房間。</br> 房間里,床上有人,她以為是哥哥,便爬上床,往被窩里鉆。但</br> 是鉆進去后,才發現這個人比哥哥大,比哥哥高,根本不是哥哥,她愣了一下,又從被子里探出頭,正好對上一雙渾濁狐疑的老人眼睛。丑</br> 丑坐在床上,呆呆的看著這位老人,愣了好久,才怯怯的問:“奶奶,你,看到我哥哥了嗎?”老</br> 人家也坐起身,她身上還蓋著厚厚的被子,看著近在咫尺的小女娃,眨了眨眼,樣子有些糊涂:“啊?”</br> 丑丑認真的看了看房間,再三確定這就是哥哥的房間,有些著急:“我,我哥哥呢?”老</br> 人家也學著她的樣子,看了看房間,然后認真的回答:“不知道。”</br> 丑丑不認識這個奶奶,她有些害怕生人,就撅著屁股,又慢慢的滑下床,想往外走。但</br> 是她衣服穿得多,走路笨重,差點摔倒了,老人家扶了她一下,讓她站穩。</br> 丑丑禮貌的點了點頭,說:“謝謝。”老</br> 人家抓著她的胳膊,愣了一下,突然掀開她的衣袖。袖</br> 子里,手腕的位置,一條綠油油的小蛇正老實的睡著。老</br> 人家一下揪住了小蛇的七寸,對小女孩道:“有蟲子。”阿</br> 碧被從天而降的殺氣驚得醒了,在看清自己的處境后,它“嘶嘶嘶”的瘋狂叫喚。丑</br> 丑忙舉著雙手,去抓阿碧,嘟噥著道:“是阿碧。”</br> 老人家看小女孩要,就松開了手。</br> 阿碧鉆回丑丑袖子里,死都不肯再露出頭。老</br> 人家歪了歪頭,看著小女孩小心的把袖子理好,把小綠蛇藏好,有些不解,說:“是蟲子。”</br> 丑丑抬起頭道:“是阿碧。”</br> 老人家不懂,就沒說話。</br> 丑丑這會兒倒是正視了眼前這位老人家,她撅著小嘴,嘀嘀咕咕:“不可以抓阿碧,阿碧會疼。”</br> 老人家困惑的看著她。</br> 丑丑抓抓腦門,又重復一遍:“不可以抓阿碧,阿碧疼。”</br> “疼?”這回老人家終于有反應了,她低下頭,往小女孩的袖子里看。小</br> 女孩連忙把手藏到背后,眼睛看著鞋尖,小聲說:“阿碧不喜歡奶奶。”老</br> 人家看看小女孩,又看看小女孩藏在背后的小手,她突然走下床,從桌上的包袱里,拿出一個木盒子,一打開,里面是五顏六色的石頭。</br> 丑丑的踮著腳,好奇的看那些石頭。</br> 老人家隨便取出一顆白石頭,嘴里吹出一聲口哨,接著,便見石頭應聲而破,里頭,鉆出一只白色的蟬。</br> 丑丑從來沒見過白色的蟬,新奇的使勁眨眼睛。</br> 老人家把蟬揪起來,扯著它的翅膀,把它掰過來拿過去的把玩,然后說:“不疼。”丑</br> 丑的確沒有聽到白蟬喊疼,她有些迷糊,看看蟬,又舉起手,看看自己的衣袖。</br> 袖子里的阿碧,現在渾身都在抖,整條蛇就像遇到天敵似的,恨不得直接鉆到丑丑身體里藏起來。老</br> 人家炫耀夠了自己的白蟬,就對小女孩道:“沒有淬煉過的蟲子,才怕疼,養成了生蠱,就不怕疼了。”</br> 丑丑撓撓頭,不懂:“生蠱?”</br> “生蠱。”老人家把白蟬放近,讓小女孩看。小</br> 女孩盯著那白蟬看了半天,道:“它不說話。”老</br> 人家道:“蟲子不會說話。”“</br> 阿碧會說話。”小女孩道。</br> 老人家“啊”了一聲,似乎有些錯愕,但在她有限的記憶里,也不記得是不是所有蟲子都不會說話,于是只能道:“蠱不會說話。”</br> “蠱。”丑丑呢喃著這個從未聽過的字眼。</br> 老人家道:“蟲子,都要養成蠱。”丑</br> 丑想了一會兒,然后皺了皺鼻子,搖頭:“不要。”</br> 老人家抓抓頭。丑</br> 丑道:“阿碧要說話,不說話了,丑丑就不知道阿碧在想什么了,阿碧喜歡和丑丑聊天,丑丑也喜歡和阿碧聊天,阿碧不能不說話。”老</br> 人家被小女孩繞進去了,最后只能“哦”了聲,把自己的白蟬放回白石頭里,等到白蟬吐絲,把石頭縫好,她就把它放回盒子里。</br> 小女孩好奇的問:“它是蠶嗎?哥哥說,蠶才會吐絲。”</br> 老人家道:“它吃過蠶。”</br> “吃過就會了嗎?”</br> “應該是。”老人家道:“它還吃過蜈蚣,蜘蛛,蛇,蝎子。”“</br> 哇。”丑丑驚為天人:“吃這么多,一點都不胖欸。”老</br> 人家有些得意:“蠱不愛胖。”</br> 丑丑很羨慕,她摸了摸自己圓圓的肚皮,說:“哥哥說丑丑胖,不準丑丑多吃零嘴,丑丑現在一天,只能吃七餐。”</br> 老人家坐到凳子上,看著小女孩道:“你吃得比蠱還多,要養不起的。”</br> 丑丑扭過頭問:“養不起會怎么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