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丑不知自己說錯了什么,很害怕的立在中間,左右看看,不知所措。紀</br> 夏秋恍惚了好一會兒,才仰起頭,不解又茫然的看著小黎,問:“這,這是什么意思?”</br> 小黎忙走到床前,一邊握著外祖母的脈門,一邊道:“別激動,您先別激動,您現在不能激動,呼吸,跟著我說的來,呼……吸……呼……吸……”</br> 紀夏秋接連呼吸了好幾下,可越呼吸,脈象越亂,小黎知道,外祖母現在在胡思亂想,她越是亂想,越是會影響自己的健康。</br> 沒辦法,小黎只能拿出一顆“還魂丹”,讓她先服。</br> 還魂丹這種藥,藥性大,副作用也大,一般不是生命垂危,別說小黎了,就是柳蔚都不敢讓人吃,現在吃下這顆還魂丹,小黎看著外祖母臉色可見的紅潤起來,他一邊在心里分析,藥效過去后,該如何給外祖母調養,一邊對丑丑道:“你去將太爺爺叫進來。”</br> 趁著丑丑離開的時間,小黎握住外祖母的手,一字一句的對她道:“太爺爺,就是我的太爺爺,娘說,按照輩分,我不該叫太爺爺,該叫曾外祖父,但因為我和丑丑叫習慣了,就叫太爺爺,爹也說,我們的曾祖父早就入了土,太爺爺這個稱呼,想叫就叫。”紀</br> 夏秋在聽到那句“曾外祖父”時,人就僵了,她想到之前那位老先生,她呼吸慢慢的艱難起來,可因為服了“還魂丹”,過了片刻,她又緩過了神,也沒有暈倒。她</br> 按住自己的腦袋,看看小黎,又看看房門的方向,眼眶又一次慢慢變紅。小</br> 黎又道:“我們是三年前,找到太爺爺的,外祖母,太爺爺特別特別的想您,想太奶奶,但他被困住了,困在另一個地方,幾十年來,都回不來。外祖母,您不要怪他。”</br> 紀夏秋像在聽天方夜譚一樣聽著小黎說話,她覺得自己腦子是懵的,思維都不靈活了,直到她看到,房門外,之前那位白發蒼蒼的老先生再次出現。</br> 明明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這位老先生卻像老了十歲,他白發紊亂,眼睛紅腫,臉上滿是沒有擦干的淚,他看起來狼狽又可憐,身形佝僂著,渾身都在發抖。</br> 紀夏秋捂住了嘴,眼淚一串一串的往下掉。小</br> 黎帶著丑丑離開,直到走遠了,他才聽到丑丑問:“哥哥,他們怎么了?”小</br> 黎摸摸妹妹的腦袋,搖頭道:“沒什么,丑丑只要知道,往后,外祖母都會和我們在一起,就夠了。”</br> 丑丑點點頭,拽著哥哥的胳膊:“那太爺爺會高興嗎?”“</br> 會。”“</br> 高興為什么要哭?”</br> “因為太高興了,所以才哭。”丑</br> 丑懵懂的歪了歪腦袋,她還太小,不太理解這句話里面的意思。小</br> 黎也沒跟她解釋,他詢問了船工,知道再往前面駛一天,就能到青州碼頭,想到外祖母身邊需要人照顧,治病還需要藥材,他便讓船工們明日靠岸。船</br> 工們之前就知道青州出了亂子,有些猶豫:“東家知道了,怕是要生氣吧?”小</br> 黎搖頭:“我們不進城,靠了岸,我一個人進城采購,頂多半個時辰就回來。”</br> 船工們聽他這么說,便答應了,囑咐下去,讓舵手明日準備靠岸。</br> 房間的門一關,就是兩三個時辰,隔著門板,小黎聽不到里頭的聲響。</br> 雖然不知太爺爺與外祖母說的怎么樣了,小黎卻知,現在是晌午了,老人與病人都必須吃飯了。于</br> 是他端著飯食,親自去敲門。</br> 房門過了一會兒才打開,開門的是太爺爺,他又在哭,邊哭還邊用袖子擦眼淚,擦得袖子都快要能擰出水了。</br> 小黎默默地嘆了口氣,端著飯食走進去,讓他們倆必須都吃了。</br> 紀夏秋身體不好,不能吃太難咽,重油鹽的食物,小黎給她備的清粥與幾樣素菜,她一邊掉眼淚,一邊喝,眼淚還掉進碗里,小黎都分不清她喝得是粥,還是自己的淚。小</br> 黎實在受不了了,他看太爺爺居然也一邊吃一邊哭,都要崩潰了:“就不能,不哭嗎?”紀</br> 南崢忙擦眼睛,紀夏秋也趕緊吸了下鼻子,兩人頭都快埋進碗里了,吃飯吃得跟用刑似的。</br> 丑丑這會兒也走了進來,她已經吃過飯了,不過她沒吃飽,因此手里還拿著個油餅,一邊吃,一邊往屋里看。</br> 紀夏秋看到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喚道:“丑丑。”丑</br> 丑急忙走過去,坐到外祖母床前,憨憨的對她咧著嘴笑。紀</br> 夏秋喜歡這丫頭得不行,溫柔的問:“丑丑喜歡吃油餅嗎?外祖母會做飯,也會做糕點,等外祖母能下床了,親自給你做,好不好?”“</br> 好啊好啊。”丑丑脆脆的答應,還不忘吐槽自己親媽兩句:“娘就不會做飯,娘做的飯,除了爹爹和哥哥,誰都不肯吃。”紀</br> 夏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睛又看向匍匐在桌上,吃飯的父親。</br> 紀南崢意識到她的目光,趕緊道:“蔚兒的手藝,是一般。”紀</br> 夏秋又有些悵然:“是我沒教她。”</br> 紀南崢忙道:“不是不是,是她自己笨,跟你沒關系。”從</br> 前覺得外孫女又可愛,又漂亮,又寶貝的紀南崢,在親生女兒面前,毫不猶豫的將過氣的外孫女貶得一文不值,同時踩一捧一,還把親生女兒夸上天:“你不一樣,你從小就乖,一直都乖,又能干。”</br> 紀夏秋有點聽不下去了,覺得父親編得太過了:“小時候,您不是說我頑皮嗎?”紀</br> 南崢使勁搖頭:“不頑皮,不頑皮,小孩子都活潑,都好動。”</br> 紀夏秋破涕為笑,又一口一口的喝起粥。</br> 小黎覺得現在氣氛才算好了一些,他捅捅丑丑的肩膀,讓小丫頭再說點什么,調節氣氛。</br> 丑丑沒明白哥哥的暗示,她啃著油餅,啃得滿臉是油,眼睛里只有油餅。</br> 突然,她愣了一下,而后身子一僵,猛地站起來。</br> 小黎不解:“丑丑?”</br> 丑丑動都不敢動,脖子都不敢扭,她干巴巴的道:“我,我,我出去一下……”說著就要跑出房間。</br> 小黎多聰明的人,一看就知道不對,他瞇著眼睛喊:“站住。”丑</br> 丑渾身緊繃,站得像個小雕塑。小</br> 黎繞到她面前,盯著她上下打量,而后,他敏銳的發現問題,環起雙臂道:“把袖子擼起來。”丑</br> 丑嚇得臉都白了。小</br> 黎親自彎腰,將她左手的袖子往上一掀,然后,立馬看到了她手腕上纏繞著的那條青色小蛇,小蛇之前應該是睡著了,剛剛才醒,還在晃來晃去的滑動。小</br> 黎青筋都冒了:“你把阿碧帶了出來?誰準你帶的!”丑</br> 丑把油餅一扔,七手八腳的跑到太爺爺身后,瑟瑟發抖的道:“是,是,是太爺爺同意的!”</br> 小黎又看向太爺爺。</br> 紀南崢有些尷尬,一邊將曾外孫女往背后藏,一邊解釋:“那個,不是,這蛇也不咬人。”</br> “太爺爺!”小黎氣得跺腳。紀</br> 南崢將丑丑一推,讓她去床那邊,丑丑急忙就跳到床上,躲到外祖母身邊。紀</br> 夏秋把碗一放,趕緊抱住小外孫女,對小黎嚴肅道:“有什么事慢慢說,不要嚇著孩子。”丑</br> 丑頓時抱住外祖母不放。</br> 兩人挨得太近,紀夏秋因此看到了她手腕上的蛇,當即全身起雞皮疙瘩,但她還算見多識廣,因此愣是硬著頭皮道:“這小蛇,看著好可愛啊,丑丑,它叫什么名字啊。”</br> 丑丑立馬道:“叫阿碧,外祖母,阿碧是丑丑的好朋友。”“</br> 哦哦,是好朋友啊,丑丑真棒,和小蛇都可以做朋友,丑丑真厲害。”</br> 丑丑本來就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的類型,故此一聽,立馬翹起尾巴了:“丑丑也覺得,丑丑最厲害了。”紀</br> 夏秋高興的親了她臉一下,喜歡她得不得了。</br> 紀南崢見狀趕緊道:“丑丑從小就是我帶的,她最親我了。”紀</br> 夏秋點點頭,摸著丑丑的臉,對父親道:“您帶的好。”</br> 紀南崢嘴都笑開了,又炫耀:“丑丑是顆小太陽,看誰誰就暖,這也是我教的。”</br> 紀夏秋同意的又是一陣點頭。</br> 站在一邊,鼓著腮幫子,兇巴巴的家長小黎,一言不發的盯著他們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