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七王府。容</br> 知下了學堂,剛進王府,便見幾個丫鬟嬤嬤形色匆匆的往這邊走來。放</br> 下手里的書冊,容知皺起眉,問道:“你們在做什么?”</br> 一個年紀大的嬤嬤當即頓腳,朝容知行了個禮,慌慌張張的道:“稟大公子,是……是五小姐,她,她不見了……”</br> 容知臉色很難看,質問道:“怎么會不見?這么多人看著,她能去哪兒?”那</br> 嬤嬤滿頭大汗,緊張得說不出話來。跟</br> 著容知的小廝拉了拉自家主子的衣角,小心翼翼的說:“會不會又是二公子他……”那</br> 嬤嬤聽見了,猶豫著才解釋:“二公子今日下了學堂,尚未回過府,應,應當不是他……”容</br> 知把手里的東西一股腦丟給小廝,快步走到后庭的左院,果然看到他父親正立于院中,面色黑沉,表情嚴肅,周身彌漫著殺人的戾氣!</br> 容知鼓起勇氣上前,同父親行禮。</br> 容溯瞥了長子一眼,冷聲問:“小妞跑了,你見過她嗎?”</br> 容知心頭大震,搖搖頭,又寬慰道:“父親無須擔憂,五妹年紀尚幼,哪怕一時頑皮,跑出王府,也走不了多遠,多派人些去尋找,必然是能找回的。”</br> 一年前,小妞正式被父親收為養女,連帶的還有遠在青州的大妞,也被安了個四小姐的名,容知作為容溯的長子,對自己父親要收養誰,并沒有意見,更何況,當時的小妞,已經在他們府里住了近兩年,收不收養,其實也就是一句話。但</br> 畢竟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容知能夠接受,他的二弟容莫卻不愿意。小</br> 妞借住的時候,容莫便對她頗有微詞,現在她被收為五小姐,容莫差點炸了,這一年來,家里大亂小亂不少,每次都是容莫引起的。父</br> 親責罵過他,教訓過他,甚至打過他,可容莫越來越任性,越來越離經叛道,直到半年前,他動手,將小妞推進了荷塘,好好的小姑娘,差點死了過去。從</br> 那以后,父親對容莫再無好臉色,容莫的姨娘每日以淚洗面,就盼著兒子能夠懂事一點。可</br> 容莫也不知著了什么魔,就是跟小妞不對付,就是找人家小姑娘的麻煩。</br> 這次小妞不見了,容知幾乎不用猜就知道,肯定又是容莫搞的鬼,但是他不敢說,甚至提都不敢提,他知道自從上次小妞落水后,父親對容莫的容忍就瀕臨極限,這次若容莫再干出大逆不道的錯事,他敢發誓,父親一定會打死他。</br> 果然,就在容知心頭百轉,整顆心都懸在半空時,他的父親,又開口了:“你二弟呢?”</br> 容知心頭一咯噔,咽了下唾沫,道:“兒子與二弟并非同班,并不知他下學后去了哪兒,不過無外乎就是那幾位同窗家里,不若兒子去找找,父親也好安心尋找五妹。”容</br> 溯清冷的眸光在長子身上,半晌,問:“你想包庇他?”</br> 容知撲通一聲跪下,緊張道:“兒子不敢,況且,五妹失蹤,也不見得就是二弟所為,還請父親明察。”容</br> 溯不再出聲,他疲憊的按了按眉心,冷聲道:“去吧。”</br> 容知忙從地上站起來,腳步一轉,步伐快速的朝府外走去。可</br> 容知急急忙忙的走遍了往日與容莫關系好的同窗好友家里,卻都沒找到容莫身影,甚至還從一個容莫往日的狐朋狗友那里打聽到,今日下午,容莫根本沒去學堂。容</br> 知生了一場大氣,將容莫小廝劈頭蓋臉大罵一頓,同時又在心里著急,這該死的孩子,可別真的又把小妞怎么著了,若真是如此,那這個家里,可再沒人能救得了他了!…</br> …腥</br> 臭的空氣里,容莫掙扎著悶哼一聲,頂著后腦鉆心的劇痛,緩緩睜開了眼睛。</br> 小小的少年覺得自己很難受,他感覺自己仿佛整個人都像被泡在水里,從頭到腳都是漂漂浮浮的,當他用盡全身力氣,終于看清周遭的環境后,他頓時怔住了。</br> 這是一個放滿了魚蝦生鮮的冰庫,冉冉冒著寒氣的冰塊,將滿框滿簍的海味熏出讓人難忍的咸腥氣,容莫努力回憶著這到底是什么情況,終于記起了他昏迷前發生的事。</br> 今日中午,他下了學堂后沒有回家,而是去了一間售賣古董玉器的黑店,那店之所以叫黑店,不是因為店主坑人,而是因為這里頭的貨物,都是黑貨,大多甚至是墓的陪葬品。眾</br> 所周知,陪葬的珠寶,都有邪性,會招禍,還會引鬼,容莫就想買一件這樣的東西,再偷偷的塞到小妞那個小雜種的枕頭底下。計</br> 劃安排得很好,可哪知,當他買了一對玉耳墜,偷偷摸摸的從后門回府,打算去小妞的院子藏時,卻冷不丁的感覺有人用棍子,砸了他后腦勺一下。</br> 而等他再醒來,已經是現在了。這</br> 里是哪里,他為什么會在這里,他被人擄拐了嗎?容</br> 莫平日再是作威作福,無法無天,終究也是個小孩,長這么大,從沒經歷過這樣的事,他下意識的慌了。</br> 顫顫巍巍的吸了兩下鼻子,他委屈的扁起嘴,沖著漏風的大門,怯怯的喊了一聲:“來,來人啊……救,救命……”話</br> 音未落,就聽身后,一道略微熟悉的虛弱嗓音,飄了過來:“沒人,別喊了。”</br> 容莫震驚的轉過頭,竟看到自己身后的蝦簍前,正歪靠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小女孩。這</br> 小女孩不是別人,正是小妞。容</br> 莫愣了一下,忙問:“你怎么在這兒?這里是哪里?到底發生了什么?我們這是怎么了?”</br> 小女孩表情十分難看,嘴唇幾乎沒有血色,她使勁咬了咬牙,閉了會兒眼睛,才緩緩睜開,艱難的道:“你能幫我,挪挪腿嗎,我動不了。”容</br> 莫很排斥小妞,本來不想理她,但看她的樣子的確好像不對,便又問:“你怎么了?”小</br> 女孩嗚哼一聲,身子突然不穩,朝旁邊歪了一下,容莫頓時看到她背后的蝦簍上,幾乎全是鮮血。“</br> 啊!”容莫驚叫一聲,驚慌失措的爬過去,卻不敢動手扶她。他害怕的問:“你受傷了,你為什么受傷了,好多血,你怎么了……”</br> 小女孩被他叫的煩了,她渾身顫抖著撐住地面,可無論怎么使力,都爬不起來。這</br> 時,容莫也終于回過神來,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托起小女孩的胳膊,讓她能夠重新坐起來,然后又想起小女孩方才讓她挪腿,便又想給她擺擺腿,可手剛碰到她的膝蓋,小女孩就“唔”的痛哼一聲。容</br> 莫這才看清,小女孩紅色的褲子上,膝蓋的位置,竟有明顯的暗色,他用手沾了沾,指尖都是血。“</br> 你……你你……”容莫嚇得說不出話了。</br> 小女孩只是喘息著,一邊咽唾沫,一邊保持呼吸,道:“他,他們把我的膝蓋,打斷了,背,背上,還砍了一刀……”容</br> 莫震驚得不得了,他喃喃的問:“為,為什么……到底,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到底……到底……”小</br> 女孩滿頭大汗的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半晌,才吐著氣道:“他們,不是沖著我來的,他們,想對付王爺……”“</br> 我爹?”容莫瞪大了眼睛。</br> 小女孩點點頭,又舔舔唇瓣,語氣中,隱含抱怨:“你,你來找我做什么?他們,他們只是想,擄劫我,來威脅……威脅王爺,如,如果你沒來,我就,就不反抗了。”容</br> 莫聽出了她話里的深意,整個人都僵了,半晌,才試探性的問:“你,你變成這樣,是,是因為我嗎……”</br> 小女孩沒說話,現在說這些也沒有意義了,她抿著小嘴,語氣里有些遺憾:“我就要,死了,可我,還沒找到我家小姐……我家小姐,還,還活著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