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信的時候是柳玥死亡的前三日,但她不知道,這封信寄到的時候,已經過了四日,李勤不止錯失了攔截柳蔚等人的最佳時機,并且在之后的半個月里,他還因為和老爹爭吵,被趕出了相府,而那時的李勤自己都焦頭爛額,更別提去打探什么同行十二人了。</br> 趁著晚膳的時候,魏儔和鐘自羽將信又放回了李勤的房間,而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徹底明白,李勤所依仗的到底是什么了。遺</br> 址到底是什么,只是一個流言,除了相關人士,其他人都認為那就是一堆金銀珠寶,神丹妙藥,臨親王對此虎視眈眈,一心想要擁有,但尋找遺址,他一個人是做不到的,他需要奇人異士相助,因此李勤毛遂自薦。李</br> 勤應該也不知道遺址是什么、在哪里,但他有一個秘密,柳玥告訴過他一個在仙燕版圖上看不到的國家,青云國。不管遺址是什么,柳玥從兩江而來這件事,就是事實,因此李勤告訴臨親王,遺址就在兩江。有</br> 可能,李勤是用這個方法渾水摸魚,反正大家都不知道遺址在哪兒,我說什么就是什么,兩江本就神秘,我說這里有遺址,就算沒有,也沒人能挑出我的錯。</br> 也有可能,李勤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幫臨親王找遺址,他就是想借用臨親王的勢力,查探更多關于青云國的事,柳玥已經死了,錯過了最佳時機,什么十二人,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那么如果臨親王的勢力可以為他所用,他是否能探查出更多關于兩江的秘密,甚至,也前往那個神奇的青云國?</br> 依照這方面來看,李勤的做法,跟國師有些相似,但區別只在于,國師更加務實,能靠自己鉆研出更多海域分布的細節圖,在尋找回程之路時,他能做出很大的貢獻。但李勤只能依靠柳玥曾給他寫的信,招搖撞騙。國</br> 師領著臨親王去了一趟南礁石,再回來時,已經快深夜了。魏</br> 儔和鐘自羽如常的在他房間開會,國師聽他們提到李勤的那些信,沉默片刻,有些猶豫:“如果李勤的籌碼,就是柳玥的信,以及信中提及的另一個大陸的細節,那么他又如何查到真陽國與大江縣的?”</br> “兩江上有幾個島?”鐘自羽突然問。國</br> 師回憶一下,道:“七個,但除了真陽國,門石島,邊海軍的駐扎島這三個,其他的都不能住人,漲潮的時候會淹沒,島上也沒有生靈。”“</br> 對啊。”這下魏儔都明白了:“島上只有三個島能住人,邊海軍的島他們去過了,真陽國他們去過了,門石島他們也去過了,所以呢?這能證明什么?只能證明他們吃飽了沒事干,把整個兩江都走遍了而已。”</br> 國師皺眉:“不對,那大江縣呢?”“</br> 哎呀。”魏儔覺得國師真是個豬腦袋:“大江縣雖然已經淹沒,但也是近百年前發生的事,往上數,大江縣也是有名有姓的,現有的三個島都一無所獲,把目光放到淹沒一百年的大江縣上,奇怪嗎?”</br> “那他們怎么知道大江縣,就是遺址所在?”</br> 魏儔都要服了:“他們知道個屁,不是你告訴他們的嗎?”</br> 國師一愣:“我?”而后他回憶一下,反應了大半天,才恍悟過來。是啊,在門石島上,他和臨親王夜談時,他說大江縣就是遺址,臨親王露出一副“原來真的是”的表情。那</br> 也就是說,一開始臨親王是不確定大江縣就是遺址的,他告訴他了,他才確定了。</br> 國師沉默下來。鐘</br> 自羽嘆了口氣:“信上,柳玥提到過自己是如何自兩江而來,她在信上所寫的位置,是西邊,真陽國在北面,離之十萬八千里,李勤或許就是因此,才剔除真陽國,找上了大江縣。”</br> 所以臨親王放棄真陽國,去查大江縣,只是因為李勤覺得真陽國太遠了,與柳玥來時的地方不相符,而大江縣近一些,所以他蠱惑臨親王去找大江縣試試看。而</br> 他們有心看無心,過度解讀,以為臨親王和他背后的高人一開始就想到了大江縣,因此搞了個反間計,故意透露遺址就在大江縣,妄圖讓這些人告訴他們更多獨家內幕?</br> 但實際上李勤只是個騙子,或許他知道一些事,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足以代表什么,而他們兜兜轉轉,只是在自相矛盾?</br> 國師想明白之后,一下子就自閉了。</br> 艙房里的氣氛,一下古怪起來,長久的寂靜后,魏儔試探性的問:“所以弄了半天,臨親王這里,一點價值都沒有?”</br> 鐘自羽道:“我明日下船,回去與柳蔚說一聲。”魏</br> 儔點點頭,道:“我跟你一起回去。”</br> 兩人說著就要離開,國師忙喊住他們:“我呢?”“</br> 你什么?”魏儔納悶。國</br> 師憋了半天,臉都憋紅了,才說:“我什么時候回去。”</br> 臨親王這里都沒東西了,他還留著干嘛?沒意義啊。魏</br> 儔笑了一聲,故意道:“不帶你,把你賣了,不要你了。”</br> 國師滿臉黑線。鐘</br> 自羽懶得看兩人拌嘴,獨自出了房間,像昨晚那樣,找了間空置的艙房,睡覺去了。而</br> 與此同時,距離臨親王的船五十里外的另一艘船上,丑丑蹲在關小綠蛇的籠子前,正借著半夜尿尿,來找小綠蛇說悄悄話。</br> 小綠蛇說:“嘶嘶嘶嘶……”</br> 丑丑就蜷著身子在它面前,笑瞇瞇的道:“真的呀,阿碧到家了呀,真好,那阿碧還要回主人身邊嗎?娘說,我們離開之后,她會托人把阿碧送回主人身邊。”</br> 小綠蛇似乎很猶豫:“嘶嘶嘶,嘶嘶嘶……”</br> 丑丑杵著下巴,也跟著困擾起來:“那丑丑覺得,阿碧還是不要留在這里好,這里只有阿碧一個人,到處都是水,阿碧會找不到吃的,餓肚子的,丑丑覺得,阿碧還是和主人一起生活好。”小</br> 綠蛇說:“嘶嘶嘶嘶嘶嘶……”丑</br> 丑就跟著撅起了小嘴,嘟噥:“也是啊,都到家了,還要離開,是很可惜的。但是和主人一起生活也很好啊,阿碧以前不就和主人一起生活嗎?就像丑丑,丑丑最喜歡和爹娘哥哥在一起了,還有太爺爺,還有師祖爺爺,還有想想姨姨,還有好多好多人……”</br> 小綠蛇說:“嘶嘶……”</br> 丑丑不懂:“哪里不一樣?”小</br> 綠蛇不說了,把身子盤起來,縮在籠子角落里。</br> 丑丑看阿碧不理自己,有點失落,戳了戳籠子,看阿碧還是不理,就可憐巴巴的起身,一步三回頭的回了房間。房</br> 間里,小黎睜開了眼,見妹妹回來了,揉著眼睛問:“怎么這么久?”妹</br> 妹長大了,愛干凈了,說不要哥哥把尿了,也不要哥哥擦屁屁了,晚上起夜也不肯用尿壺,非要一個人去凈房用她專屬的娘親指揮爹爹做的小馬桶,小黎在丑丑起夜的時候就醒了,他立在房門口,看到丑丑進了凈房,又看她出來,拐角去了旁邊的房間跟阿碧說話,等了好久,妹妹才回屋,他都快困死了。丑</br> 丑爬進哥哥的懷里,小黎一邊給妹妹暖手,一邊教訓:“有什么話白天不能說,下次不要半夜跟阿碧聊天了。”</br> 丑丑含糊的“唔”了聲,突然問:“哥哥,蛇可以在水里生活嗎?”</br> 小黎已經快又睡著了,聞言意識模糊的回道:“蛇能下水,但長期生活不行。”</br> “那阿碧就不能回家了……”小</br> 黎沒聽清她說了什么,也沒在意。但</br> 丑丑又搖搖哥哥的手,喊道:“哥哥,阿碧想在家里生活,你有辦法讓阿碧一直在水里住嗎?”小</br> 黎被妹妹折騰得頭都大了,翻了個身,背對妹妹,道:“不知道,明天再說。”</br> 但丑丑不依不饒:“哥哥,哥哥……”</br> 連喊了七八聲,小黎徹底被吵醒了,他沒辦法的坐起來,看著床里頭,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眨巴眨巴看著自己的妹妹,終究沒有發火,只是捂著頭嘆氣:“你剛才說什么?”</br> “阿碧……”丑丑也意識到哥哥不高興,她弱弱的嘟噥一聲,嘀咕道:“阿碧說,它到家了,想在家里生活,但家里都是水,它不能住了……”小</br> 黎本來沒在意,但等妹妹的話在他腦子里過了一遍,又過了一遍,再過了一遍后,他終于反應過來,同時愣神的問:“阿碧的家,是九,九極山嗎?”丑</br> 丑想到剛才阿碧提到的地名,點了點頭:“恩。”“</br> 這里是九極山?”小黎指指自己的床。丑</br> 丑眨了眨眼,又點了點頭。小</br> 黎懵了。這</br> 里,這里,就是……九極山?</br> 九極山不是大江縣舊址嗎?那么他們的船現在停泊的這里,這里……就是大江縣舊址?阿</br> 碧是綠壽蛇品種,動物的種族骨血里,都隱藏著對故土的傳承的記憶,小黎不覺得阿碧會故意騙他們,因為除了丑丑的話,它也聽不懂其他人的話,就算其他人在它面前討論九極山,它都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而現在阿碧突然提出,那只能說明,這里真的就是九極山……</br> 這里就是九極山,距離他們原本以為的地方,相隔了五十里的距離!但誤打誤撞的,他們的確就到了九極山?</br> 幸福來得太快,就跟假的一樣。這</br> 陣子總聽著爹娘們討論方位,海域,大伙每天都焦頭爛額,嘴里圍繞的不是大江縣,就是九極山,小黎雖然不用為這些大事操心,但看著長輩們這么辛苦,尤其是師祖爺爺還掉了好多頭發,頭都禿了,他也于心不忍,但現在,就在剛才,大家困擾了整整十幾天的難事,在丑丑這里,一下就得到了答案。就</br> 因為……</br> 就因為丑丑和阿碧聊了會兒天?小</br> 黎猛地把目光放到身邊的妹妹身上,雙目炯炯有神。丑</br> 丑卻被哥哥黑暗中突然發亮的雙眼嚇住了,她有些慌神的趕緊道歉:“對,對不起……丑丑錯了,哥,哥哥睡吧,丑丑也睡了,丑丑睡得很快的,哥哥叫不醒丑丑的!”說</br> 完,馬上用被子捂住頭,卯足了勁,拼命睡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