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不難,很難記嗎?”</br> “不難記,要不你來?”魏</br> 儔遲疑了一下,沒立刻答應,留了個心眼:“你記多少了?”</br> “九十年。”</br> 魏儔一愣:“多少?”</br> “九十年,還剩四百二十年,不過她又讓人搬了大江縣的縣志,大江縣是后起的府縣,只有兩百年歷史,縣志留存不多,應該不難查,你來?”</br> 魏儔紙條都顧不上寫,趕緊擺手,道:“不了不了,打擾了,打擾了。”</br> 主案后的柳蔚猛地一拍桌子,呵斥一聲:“記完了嗎!嘻嘻哈哈的很有空?”鐘</br> 自羽汗毛都豎起來了,趕緊道:“我給魏儔騰位置。”</br> 魏儔點頭哈腰的,也跟著附和:“對,騰位置,騰位置。”</br> 柳蔚終于不說什么了,房間里霎時又只剩下翻書聲。</br> 柳蔚讓鐘自羽干的活,其實很簡單,就是填充數據庫,這屬于會認字的人都能干的事,雖然聽起來繁雜,但沒有技術含量,而她自己,查的則是真陽國,當初的真陽州的相關資料。對</br> 真陽州產生興趣,是源于五日前宋縣令的一席話,那話純屬無心插柳,但的確給柳蔚開拓了另一個思維。大</br> 江縣是白山洲下游的一個小縣城,因為一百多年前的一起大型洪難,整個城鎮遭到覆滅,之后重建,部分地質便被并入了西進縣境內。大</br> 江縣原有的縣志資料,除了州府庫房留存下來的,其他的早在發生洪難時就不復存在了,而現在柳蔚讓人搬來的,就是白山洲留存,后被送達西進縣,由西進縣縣令復修的部分。內</br> 容不多,僅有二十冊左右。</br> 而柳蔚調查大江縣的原因,則是因為,當年的大江縣,正是兩江附近,離真陽州最近的縣府,后來雖被淹沒了,但依照舊志來看,當初的大江縣與真陽州,有不少貿易往來。大</br> 江縣屬于白山洲與真陽州的中樞縣,縣地幾乎懸浮于一個小島之上,真陽州因離陸地太遠,不便往來,故此尤為貧瘠。而大江縣開通了雙向貿易,便是將真陽州的特產織造,與仙燕國的米糧粉面,與其進行貿易交換。大</br> 江縣的覆滅,也是間接造成真陽州叛變的主要因素,因為失去了大江縣的貿易方向,真陽州陷入了大范圍糧食緊缺情況,那時仙燕國朝廷倒是也想過救濟,可一來水路太遠,中間沒有停歇港灣,官船入了深江,容易遭到水匪洗劫,二來救急不救窮,第一年還能送糧食,送冬衣,第二年,第三年,若是年年如此,朝廷就是有金山銀山,也都得敗進去。綜</br> 合各方面考量,最終在木拉族領兵叛變時,朝廷內部出現了兩派分歧,一派不允許仙燕國土外流,不允許國家遭到割裂。另一派,則認為民生重于一切,如果木拉族占領真陽州后,能帶領百姓吃飽穿暖,不用每年等受嗟來之食,那將真陽州分讓出去,于百姓而言,反而利大于弊。</br> 事實證明,救下那真陽州千萬百姓的,的確就是木拉族,仙燕國不可能為了一個區區真陽州,與兵戎相見多年的深海夷國示弱交好,但真陽州分裂出去后,木拉族長,卻頂著真陽國新君頭銜,與海上各族發展了貿易往來,而正是因為他的重組貿易,救活了奄奄一息的真陽州千萬黎民。</br> 這件事到底是好是壞,到現在都眾說紛紜,不過在柳蔚看來,泱泱大國,主動將一塊國家領土割分出去,的確是有些匪夷所思。</br> 也正因如此,她才對真陽國產生了更為濃厚的興趣,同時將大江縣翻出來查個底朝天。</br> 而這一查,也的確讓她查到了東西。</br> 大江縣的地理位置,與那場洪難的起覆方向,非常奇怪。</br> 魏儔當苦力的第三天,柳蔚從她的主案后頭站了起來,她手里捏著一張頗為陳舊的海域地圖,對窗下昏昏欲睡的二人宣布:“明日啟程,進兩江。”…</br> …同</br> 日夜里,遠在來城縣驛館的容棱,也拿著一本云家族志,進入了紀南崢的房間。</br> “徑尾骨蟄獸?”紀南崢看著族志中夾雜的一張海獸圖,不明所以:“這是什么?”</br> “山海經中記載過的一種兇性獸,食人,吞血,能騰云駕霧,迷人心智。”</br> 紀南崢眨眼:“然后呢?”</br> 容棱指著圖上,海獸背后那座若隱若現的城鎮:“大江縣,百年前覆,曾立于兩江之上,建于島中,輝耀一時。”</br> 紀南崢皺起眉。</br> 容棱又道:“此圖,乃云家先輩曾于夢醒時分而繪,繪時明言,夢中蟄獸起伏,翻天覆地,使之百姓民不聊生,尸橫遍野,因之夢情實在駭人,驚心動魄,故而夢醒時分,揮筆繪之,以茲記錄。”紀</br> 南崢還是不明白:“狼族先輩繪了這樣一張圖,是想告訴后人,有座立于海上的城鎮,會因這海怪翻覆,而覆滅一時?海怪?當真?”</br> 容棱搖頭:“古早之人,慣愛用怪力亂神,解釋山崩地裂,實則,大江縣也并非由海怪作祟,而因遇了洪難,整座小島,沒入深海。”紀</br> 南崢點頭,又問:“你如何認定這是大江縣?”</br> 大江縣與真陽州之事,紀南崢也有所耳聞,畢竟當了幾十年高官,這種關乎國體的大事,就算不打聽,也總有軼聞流出。</br> 容棱指著海怪背后那破碎城鎮的邊角,那里有塊牌坊,牌匾只剩一半,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大江二字。</br> 紀南崢摸著下巴:“所以你的意思是?”容</br> 棱坐到外祖父對面,從懷中,拿出兩個綢布袋,將其中一個布袋打開,里面流出的是細細白沙,而另一個布袋里,裝的卻是金銀珠寶。紀</br> 南崢不解:“這是?”“</br> 真陽國圣物,那小蛇說,此喚‘白骨缽’。”紀</br> 南崢目瞪口呆:“你把人家圣物給融成沙了?”容</br> 棱面不改色,轉移話題:“那土罐,晚輩之前瞧來,并不稀奇,其后識出珠寶上皆有印記,又化了罐體,方才知曉,其中另有深意。”“</br> 如何深意?”“</br> 罐子,用骨灰造的,罐上鑲嵌的珠寶上,均刻有深印,而那些深印的印紋,在云家族志中,過半亦有記載。”…</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