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個時辰,窗戶下的鐘自羽坐累了,起來伸展一下四肢,看到書桌前,幾乎被文書遮擋住身型的柳蔚,走過去,將文書搬開一點。柳</br> 蔚抬頭掃他一眼。鐘</br> 自羽自然無比的道:“擋住光了,看久了眼睛要瞎。”到</br> 底也是一片好意,柳蔚沒拒絕,不過鐘自羽剛搬完,她就像周扒皮一樣反問:“你看完了嗎?”</br> 鐘自羽瞥了她一眼,沒吭聲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任勞任怨的繼續(xù)翻閱。</br> 整個房間只剩下紙張翻動的聲音。</br> 長途跋涉,抵達(dá)西進(jìn)縣不過五日,鐘自羽在房間里已經(jīng)快坐吐了。</br> 當(dāng)初三人同行,路上柳蔚就作威作福,到了地方,她需要一個助手,因此就要在他與魏儔中二選一。</br> 魏儔也是機靈,看苗頭不對,一下車就裝病,說水土不服,上吐下瀉。等</br> 身體康健的鐘自羽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失去了先機然</br> 后,倒霉日子就開始了。</br> 這幾日魏儔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鐘自羽就跟老黑奴似的,被柳蔚這個畜生指使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今</br> 日也如前幾日一樣的毫無收獲,臨近入夜時,柳蔚終于左右松了松脖子,起身對鐘自羽道:“走吧。”</br> 鐘自羽仿佛是聽到放學(xué)鈴的學(xué)生,立馬從桌前站起來,頭也不回的往屋外走。這</br> 些資料都是縣衙內(nèi)部存放的,柳蔚就算跟宋縣令關(guān)系再鐵,也不可能帶走,因此她與鐘自羽都是早上過來,晚上離開,看也只能在縣衙內(nèi)的書房看。</br> 西進(jìn)縣是個小縣城,往日沒有太多的案子與瑣事,這幾日宋縣令都下堂很早,今日卻難得晚了。</br> 離開時,恰好撞見柳蔚,便笑著過來打招呼。柳</br> 蔚看到他手里還拿著一封上好蠟的信,便問他是否要去寄信,說自己路過驛站,可以替他送。</br> 宋縣令笑著拒絕了:“是上奏的信,須得帶著官印去驛站尋官信使,不好假手他人。”</br> 柳蔚便點點頭,同宋縣令一起離開。</br> 路上,宋縣令打開話匣子,與柳蔚說起這封官信的事。柳</br> 蔚聽完,倒是有些訝然:“山海寨水匪?”</br> 宋縣令嘆了口氣:“山海寨離西進(jìn)縣遠(yuǎn),在安江下頭,可不知怎么,上個月突有一路水匪沿著安江,天陽江,上了西進(jìn)縣碼頭,駐海的邊軍將領(lǐng)給我這兒下了官報,讓我將人抓起來,可官報抵達(dá)的時候,那些水匪已經(jīng)上岸離開了,駐海軍那邊大動干戈,說我這西進(jìn)縣縱虎歸山,還揚言要上奏彈劾我,這不,我趕緊也上書解釋,要不就讓邊海軍那邊一張嘴說,我還不給冤枉死?”柳</br> 蔚聞言倒是不太在意:“水匪上陸地能做什么?”</br> 宋縣令謹(jǐn)慎的咳了聲,壓低聲音,道:“邊海軍那邊的意思,好像是擔(dān)心山海寨的人,要與西北蠻夷聯(lián)合,而且根據(jù)劫到的山海寨俘虜招供,他們的目的地,的確是天石州附近。”</br> 天石州這名字可太熟悉了,柳蔚猛地想到那群狼族后人,不禁追問:“宋大人是說,邊關(guān)將會不穩(wěn)?”宋</br> 縣令搖搖頭:“應(yīng)該也不至于,這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有水匪上岸,就算山海寨真與西北蠻夷有勾結(jié),第一次聯(lián)系,也起不了什么大風(fēng)波,加之西北那邊的防邊軍是葛家軍,葛家軍素來驍勇,與蠻夷對抗數(shù)十年,經(jīng)驗豐富,想來不會那么容易讓人鉆了空子。”柳</br> 蔚便點點頭,哪怕與云家那些人交情不多,她也不希望他們遇上什么戰(zhàn)禍,說到底也是同族人。</br> 說話間,三人已到了驛館,宋縣令寄了信,轉(zhuǎn)頭邀請柳蔚:“你嫂子今日親自下廚,若不然同我回府去吃,你上次給她帶的那些京城胭脂,她喜歡得不得了,日日擦著,到處炫耀,對你也總是提及,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柳</br> 蔚笑笑,有意多打聽一些水匪上西北的事,便對鐘自羽說:“你先回去吧。”這是決定要去宋家蹭一頓了。</br> 鐘自羽巴不得她不回家,利落的答應(yīng),轉(zhuǎn)身就走。</br> 跟著宋縣令去宋家的路上,柳蔚又問了一些,不是太敏感的,宋縣令都如實回答了。說</br> 到那山海寨的事,更是嘆息不斷:“兩江最大的水匪營寨,水上的海將軍,邊海軍為了剿滅山海寨,這些年不知跟他們打了多少回,最嚴(yán)重的一回,都折損了一個副將,可人家山海寨,屁事沒有,第二日照常擄劫商船,屹然是一副要稱霸的勢頭。”說到這里,宋縣令又透露一個秘辛:“不過有傳言,這山海寨里,過半的賊匪,都是真陽國人,據(jù)說背靠的就是真陽國的朝廷勢力。”柳</br> 蔚皺起眉:“那是真陽國指令他們騷擾仙燕邊海?”“</br> 不知道。”宋縣令搖頭:“不過真陽國對仙燕國倒是年年歲貢,從不停息,也沒有一點要起戰(zhàn)的意思,所以這也只是傳言,畢竟山海寨的位置,就飄忽在真陽國與仙燕國中間,往哪邊靠都說得過去。”</br> 柳蔚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宋</br> 縣令這時又笑了一聲,說:“其實真陽國若真的開戰(zhàn),反而好,那芝麻大點的小國,咱們彈彈手就給吞并了,倒也省了這么些瑣事。”柳</br> 蔚問:“那朝廷為何不起兵侵占?”“</br> 遠(yuǎn)啊。”宋縣令說道:“一百多年前,真陽國就是仙燕國的領(lǐng)土,但因為橫隔兩江,離朝廷太遠(yuǎn),往來書信都要幾個月,朝廷無力管轄,中途便讓木拉族人鉆到空子,在那小小陸地起了戰(zhàn)事,那時又正逢太上皇年幼等位,朝內(nèi)局勢不穩(wěn),故而朝中便屬意,將那片土地劃給木拉族,但條件是,真陽國須得成為仙燕附國,納稅進(jìn)貢,不得造次,木拉族同意了,之后便分成了兩國。”柳</br> 蔚聞言,先是不甚在意,但突然,不知想到什么,她猛的抬頭,緊緊的盯著宋縣令:“真陽國,原是仙燕國領(lǐng)土?”宋</br> 縣令讓她那慎重的表情,盯得一愣,下意識的回:“對啊,一直都是。”</br> 柳蔚狠狠的閉上眼睛,再睜眼時,突然失笑一聲。</br> 宋縣令不解其意:“柳姑娘?”柳</br> 蔚卻道:“宋大人,今日這餐柳某先記下了,時間緊迫,先行一步。”說</br> 完,抱拳行了個禮,轉(zhuǎn)頭就往縣衙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