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抵達來城縣的第二天,云家人才接到消息,知曉他們來了。黑</br> 蛋急沖沖的跑到驛館,見了容棱張嘴就問:“姑父怎么不提前通知一聲,我好去接你們,這一路過來,沒出事吧?山路邊的野匪可不少。”</br> 下船后容棱也想到上次云家人提過的州府附近不安全,但是那時再通知人來接肯定來不及了,故此他選了三個面相老實的車夫,一路警惕,倒也沒出什么意外。</br> 容棱隨意寒暄兩句,便進屋去叫外祖父。</br> 紀南崢與祝問松一起下樓,黑蛋是年輕小伙,不識兩位白發蒼蒼的老太爺,故此猶豫著不知怎么稱呼。</br> 容棱介紹一番,黑蛋這才知道站在前面的那位,竟然就是紀老太傅!</br> 頓時滿臉崇敬,腰板都挺直了不少!</br> “我,我,我聽我爹提過您,太傅大人果然氣宇軒昂,溫文爾雅!”</br> 紀南崢愣了一下,年輕的時候這種夸贊倒是常聽,老了還是第一回。黑</br> 蛋也意識到自己詞不達意,紅著臉道:“我,我沒念過什么書……”</br> 紀南崢一臉慈祥的道:“我們闔家而來,沒有打攪你們吧。”</br> “沒有沒有。”黑蛋急忙擺手,著急道:“我爹,我娘知曉姑父駕臨,特地讓我來迎接,不知太傅大人也在,我,我這就回去告知,家里的長輩們肯定很高興!太傅大人,我爹,我爹以前還見過您呢!”</br> 紀南崢與狼族后人只有過一面之緣,就是收養紀淳冬那次。</br> 當時作為代表,將孩子和書正式交給他的,是一位長得干瘦干瘦的中年男人,那男人身邊還有一群灰頭土臉的小孩,聽這黑小伙說來,那群小孩里,應該就有他的爹。</br> 故人重聚,紀南崢也有些向往,便道:“不用特地告知了,咱們一道過去就是。”黑</br> 蛋連忙應著,手忙腳亂的扶著兩位老人家上了馬車。西</br> 北之地通常都用駱車,但是馬車也不少,這次是來接貴人的,黑蛋下了血本,用的是非常穩健的疆馬。但</br> 來時沒想到姑父家會來這么多人,故此他又連忙到附近的租車行,借了一輛車,將兩個小娃娃,并一個白發蒼蒼的青年也馱上。車</br> 子到了目的地,依舊是寧公館,黑蛋狗腿的扶著老太傅的手,一路領著眾人進了公館前門。寧</br> 太公這回比上次更熱情,看到容棱先就笑開了,云承稚幫著容棱做事也有一年多了,期間也寫過信告知親族尋找遺址之事,來城縣云家人,知道族外孫女與外孫女婿真的用那“宣傳”之法,將尋找遺址的事給外包了出去,都覺得非常神奇,對這夫婦二人的好感,更是日益月增。</br> 寧太公的發妻姓云,但他畢竟是個外姓人,故此除了借出公館供云家人闔聚,平日甚少參與云家內族的討論,今日也是相同,將容棱等人帶進了書房,他便自覺離開了。書</br> 房里的人,比上次容棱柳蔚來時更多,且熱情得不得了。當</br> 黑蛋鄭重的介紹了自己扶著的這位,就是紀老太傅時,房中霎時一靜,接著,李老太就在晚輩的攙扶下,蹣跚的親自迎出來,恭敬的對老太傅行了大禮。紀</br> 南崢看老太太身體并不算好,也不敢受這個重禮,連忙托著人,將人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對其他人報以笑意,讓大家不用這么緊張。</br> 但大家就是緊張,一向穩重端正的他三叔公,這會兒臉都紅了,梗著脖子站出來,慌忙的道:“我,我,我能碰碰您的手嗎?”紀</br> 南崢尷尬了,可看那晚輩一臉憧憬的盯著他的手指看個沒完,也只能硬著頭皮伸出手去。</br> 他三叔公連忙握住他的手,然后快速松開,興奮的站到人后去,捂著自己的雙手不放。</br> 這是入了什么魔怔啊。</br> 李老太見狀只能解釋:“那孩子自小習文,太傅大人又素富學名,故此他才……莽撞了,還望大人莫要怪罪……”紀</br> 南崢聞言不禁失笑,道:“我也不是文曲星,摸我的手可沒用,若想學業進步,詩才絕倫,還需痛下苦功,多多鉆研。”他</br> 三叔公忙狠狠點頭,連連保證:“學生定當刻苦勤書,篤學不倦!不負太傅大人教誨!”</br> 大人們寒暄不停,小孩子們也有自己的交際圈。</br> 狗蛋捧著一盤酥糕,走到小黎面前,友好的遞出去,道:“請你吃。”</br> 小黎笑著接過一塊,咬了一口,道:“好甜啊,真好吃,謝謝你。”</br> 狗蛋收獲了一個小朋友,雀躍的又把盤子遞到小黎身邊的女娃娃面前:“你也吃。”</br> 丑丑看了看哥哥,見哥哥同意,才拿了一塊,小口小口的吃了一點,然后抿著唇,露出笑意:“謝謝。”狗</br> 蛋看小姑娘笑的這么乖,就問小黎:“這是你的妹妹嗎?”小</br> 黎點頭:“是,她叫容夜,夜晚的夜,小名叫丑丑。”</br> “丑?”狗蛋愣了一下,認真的端詳小女娃的臉蛋半晌,然后說:“我覺得她很好看,比我妹妹還好看,一點都不丑。”小</br> 黎喜歡聽別人夸他妹妹,因此謙虛的道:“娘說,賤名好養活。”“</br> 賤名好養活”五個字,卻把狗蛋嚇著了,他人就慌了,趕緊自報家門:“我叫云墨,水墨的墨,不叫狗蛋!”小</br> 黎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狗</br> 蛋也沒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只緊忙強調:“真的,真的,我真的叫云墨,你會寫字嗎,就是上面是個黑,下面是土那個墨!”</br> 小黎只好點頭:“我會寫字,知道是哪個字,我叫柳小黎,黎明的黎。”狗</br> 蛋呆了一下:“你和你妹妹,不是同姓啊。”</br> “恩,我跟我娘姓。”狗</br> 蛋表示了解,點點頭,然后道:“我今年十歲,我好像比你大?”“</br> 對。”小黎喚了聲:“小墨哥哥。”</br> 這聲“小墨哥哥”可把狗蛋給激動壞了,他臉都樂紅了,連忙“誒誒誒”的應了三聲,整個人都飄上天了。小</br> 墨哥哥,不是狗蛋哥哥,是小墨哥哥,簡直好聽死了!丑</br> 丑跟著哥哥說話,像只學嘴的鸚鵡,也跟著喊:“小墨哥哥。”狗</br> 蛋已經興奮得不會說話了,他手足無措一會兒,然后一拍胸脯,保證道:“在這來城縣里,哥罩你們!”</br> 小黎和丑丑都是有教養的好孩子,狗蛋卻是在西北荒地行走多年的野孩子,兩個乖孩子不知新認的小哥哥所謂的罩他們,是什么意思,但是這個小哥哥好像很豪邁,所以他們也樂于跟在小哥哥屁股后面,被他領著到處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