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黃沙，漠漠風情。自</br> 在亭江州金東縣下了船，柳蔚與容棱又乘了數個時辰的駱車，才在天擦黑時，抵達了來城縣的驛館。駕</br> 駱車的小伙子是個熱心人，親自進館替他們安排了房間，出來時，黑黑的臉上帶著淳樸的笑：“兩位公子，已經安排好了，這家驛館是官府出錢蓋的，后來賃給店家營生了，雖說比城里的客棧貴，但畢竟是官家的地方，安全得很。”柳</br> 蔚從車上跳下來，揉著自己發酸的肩頭，問：“你們這兒還有不安全的？”</br> 黑小伙干笑一聲：“公子是外地人，咱們天石州比鄰金門關，關外有悍匪，雖然極少進城搶掠，但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邊</br> 疆素來不太平，柳蔚了解了，謝過小伙的好心，回頭，就見容棱也下了車，手里提著個簡易的包裹，給小伙子塞了一兩銀子。</br> 那小伙忙擦著手接過，又翻翻周身，掏出兩貫銅錢，補給他們。容</br> 棱卻道：“你也辛苦了，不須了。”</br> 小伙先是一愣，而后驚喜的將小費收了，又鞍前馬后的給他們提行李，背東西，馱進客房。</br> 夜已深。</br> 柳蔚躺在床上，看著還坐在桌前紙筆書信的容棱，撐著下巴問他：“還沒寫完？”</br> 容棱輕“恩”了聲，又過了一炷香，才將筆收了，待書信風干，折疊放進了信封，上了床。</br> 柳蔚順勢靠在他懷里，盯著床頂的帷幔問：“你那位小王爺是還沒斷奶嗎？半個月都離不得，信都追到這兒了？”容</br> 棱搖搖頭，道：“六王余黨未清，皇上有意拿他做卒。”</br> 柳蔚不想管那些朝廷爭斗，她只在意眼前，便問：“明日就進城了，你這兒可有確切地址？”之</br> 前容棱派人來西北暗查，本是按照云氏所言，尋的都是相爺家的宗親，可侍衛來了一打聽才知道，自打來城縣出了個國相爺，整個縣城近十萬人口，竟都自稱是相爺家的宗親，那些出了五服，甚至出了十服的外姓人家此起彼伏，把來調查的侍衛給折騰得頭皮發麻。但</br> 容棱柳蔚已經在路上了，到了地方肯定就要抓緊時間見人，容棱這邊又寄了信過去，尚留在來城縣的侍衛沒辦法，好不容易篩選出了十二家門戶，算是給了他回音。</br> 柳蔚現在問確切地址，容棱也沒有確切地址，但按照今日駕車小伙的說法，他們是從西門進的城，那按照路途，十二家里，住在西城附近的，就是玉流莊的寧公，與中南巷八陽坊的泰隸書局。容</br> 棱把這兩個地點說了，柳蔚聽到書局，眼睛就亮了一下，這次出來，她把《金剛經》也帶來了，若真找不到人，上當地書局去問，應該也能問出點東西。夫</br> 妻二人舟車勞頓，都有些疲憊，早早的睡下，第二日一大早就起來。他</br> 們先去了八陽坊的泰隸書局，這書局不大，守店的是個老先生，姓楊。楊</br> 老先生不是店主，是店主的叔公，年紀雖大，但有學問，沒事的時候，都會來幫著店主看店。</br> 柳蔚笑了一下，直接就問：“老先生姓楊，莫非與當朝國相楊大人……”</br> 話還未說完，那老先生已經激動的揚起嘴角，得意洋洋的道：“你們也知道啊，對，上個月國相大人回鄉祭奠他堂兄，他堂兄正是我家行第六的小侄兒，楊大人出身楊家，與我正是同宗。”</br> 柳蔚點點頭，順勢將老先生夸了一通，又說國相大人乃是文曲星轉世，又說來城縣地杰人靈云云。</br> 老先生聽得高興，把自己家的事挨著說了遍，有些一聽就是吹的，但也不乏一些實事。</br> “所以那日國相大人回鄉，老先生也在場？”</br> “那是自然！”楊老先生挺胸抬頭：“我是他的族叔，哪能不上堂，當日國相大人還給我行了禮哩，國相大人的夫人，還給我們家送了嬰兒手臂那么粗的人參！”柳</br> 蔚繼續點頭：“先生果然德高望重，連國相大人都對您以禮相待，聽說那日還有許多鄉紳見了國相大人，不乏有些上供好禮的……”</br> 老先生聽到這里就瞇起了眼，警惕的道：“自家人送東西，可不算行賄……”柳</br> 蔚擺手：“先生誤會了，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好奇，國相大人難得回鄉，但咱們當地素來貧瘠，又能拿出什么像樣的小禮，倒是怕將國相大人怠慢了……”</br> 老先生聽她這么說就松了口氣，又與她夸起國相大人，說雖然大家送的禮都不算好，但是國相大人不介意，他也明白咱們鄉里送的都是心意，也不與自家人計較這些，一直都很平易近人，對長輩也非常尊重，臨走前還拜了宗祠，好多人都看到的。柳</br> 蔚與老先生聊了近半個時辰，失望的發現這位老先生雖然的確是楊家的親眷，卻只是身份較遠的外親，并沒有全程作陪，也不知道誰送了國相那本書。之</br> 后柳蔚與容棱又去了玉流莊，找了那位寧太公。</br> 可哪知這位老先生比楊老先生的身份還遠，說是國相爺那位堂兄兒媳婦家的表親，連國相大人的面都只見過一次，不過他因為侄孫女的關系，倒是進了楊家的后堂，看到過國相夫人，也與相夫人聊過幾句，但都是一些寒暄的客套話。玉</br> 流莊也沒有線索，柳蔚與容棱又沿路往東走，又去了幾戶人家，依舊是一片空白，什么結果都沒有。</br> 到最后柳蔚只能提議去國相大人那位堂兄家探探。可</br> 那位堂兄并沒有親子，妻子又早年亡故，他算是孑然一身，膝下只有幾個侄兒，而自打他逝世后，那幾位侄兒也分了家，現在支離破碎的，真找起來，親宗的旁宗的，共有二十戶，也不知道去哪一戶探。</br> 柳蔚沒辦法，只能求助容棱，容棱也只好繼續壓榨那些已經快原地爆炸的汝降王府侍衛們。</br> 倒霉催的侍衛都要吐了，只能勸他們今天就算了，先回驛館歇著吧，明日再說！</br> 容棱與柳蔚只好先回驛館，卻剛進門，便被店家攔住了。店</br> 主遞給他們一個紙條：“二位公子今日剛出門，便有人小童來找你們，在下說二位出門了，怕是要晚上才歸，那小童便寫了一封信，托在下交給二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