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緊趕慢趕的趕回云府,所幸的是,火頭發現得早,并沒有人員受傷。</br> 不過這里是云府的主宅,許多云家老一輩的物件都在這兒,祠堂也安在這兒,一場火,屋舍半數都要不得了,祠堂也沒了。柳</br> 蔚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滿目蒼痍。偌</br> 大的門庭內,黑煙濃濃,救火的人,救東西的人,進進出出,急急忙忙。云</br> 家幾位老爺夫人也都在,大家站在正門前,渾渾噩噩,眼含淚光,柳蔚注意到,大老爺懷里,還抱著幾個靈牌,靈牌完好,但大老爺的衣袍卻被燒得殘缺不全。</br> 柳蔚的視線在人群中找到了外祖父,他正抱著丑丑,背影看上去有些佝僂,他的身邊站著小黎與李玉兒,鐘自羽和魏儔不在,他們也在幫著搬東西。柳</br> 蔚慢慢走過去,云想發現了她的身影,小跑過去,素來愛美的姑娘,臉上黑的灰的,她也沒在意,只對柳蔚說:“還好發現的早,又有附近的百姓相助,人都沒事,火現在也滅的差不多了,只是老宅多年未修,一些老舊的房舍一著就止不住,祠堂正上方正好有人丟了火把,里頭燒得干干凈凈,我們趕來,只來得及拿出幾位先祖靈位……”</br> 柳蔚握住云想的手,指尖有些緊,將云想的手背都抓紅了。</br> 云家素來與人為善,又是皇后的娘家,家大業大,多年來相安無事,本本分分,可自打柳蔚等人進京后,這已經是云家第二次遭難,比起第一次的構陷污蔑,這次的力度顯然更大,云想猜到這次禍難恐怕也與柳蔚等人有關,她方才擔心柳蔚受傷,問了小黎,小黎卻說昨夜他爹娘都沒回府。</br> 云想將柳蔚拉到一邊,壓低聲音,問:“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么嗎?”柳</br> 蔚閉了閉眼,有些疲憊的道:“六王集結五千精銳,于西宮門前逼宮造反,此事,由我一手策劃,我激怒了他……”</br> 云想明白了,她將柳蔚抱住,拍拍她的背,卻不知該說什么。主</br> 宅成了現在這個模樣,哪怕她很喜歡很喜歡柳蔚,但也無法昧著良心說出“無事”二字,這是她的家,自小就生活的地方,里頭有許多幼年珍貴的回憶,庫房里還放著一些早已失傳的醫術孤本,這是云家的根,這里毀了,每一個人都是痛苦的。遠</br> 處的小黎也發現了娘親,他跌跌撞撞的跑過來,一頭栽在娘親懷里。柳</br> 蔚摸了摸他的頭,又對云想道:“我去解釋。”云</br> 想拉住她:“現在別去,你先走。”</br> 柳蔚咬緊了唇。云</br> 想安撫她道:“等善后結束你再回來,不是說六王造反嗎?既是你一手策劃,想必姐夫也牽扯其中,放他一個人不管,你也擔心,你先去吧。”</br> 柳蔚只覺得眼眶發熱:“云想,我真的沒想到會……”云</br> 想對她搖搖頭:“云家人口龐雜,早年陸續搬出后,主宅已多年無人居住,我們都不住在主宅,住在主宅的是紀太傅與你們一家,蔚姐姐,六王想殺的是你們。”</br> 柳蔚點了下頭,她捏緊云想的手,眼中陡然染上一縷陰鷙。</br> 云想再次催促她:“走吧。”</br> 柳蔚又看了一眼背對著她,失魂中的大家,這才轉身離開,背過身時,她狠狠的握了下拳,心中已做好決定。</br> 小黎跑過去,牽住她的手,跟在她身邊。</br> 柳蔚停下來,拍拍他的頭道:“去保護太爺爺,只怕有人還會動手,你要時刻呆在太爺爺身邊。”</br> 小黎點了下頭,平日乖嫩的小臉,此刻分外嚴肅:“娘你放心,我不會讓大家有事。”這</br> 個大家,包括了所有人,早熟的小孩,方才也聽到了云想的話。</br> 柳蔚緊繃的心松了一根弦,她蹲下身,抱了抱兒子,又在他額前吻了一下。小</br> 黎也在娘親的額頭吻了一下,小聲的道:“娘,別擔心,你還有我呢。”柳</br> 蔚點頭,摸摸兒子的頭發,扯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br> 柳蔚此時怒火滔天,她沒有趕回西宮門找六王算賬,而是拐進了護城河下的一個民舍。</br> 民舍門口有身著素衣的汝降王府士兵把守,看到柳蔚來,幾位士兵愣了一下,才問:“柳先生,可是前方有事?”</br> 柳蔚搖了下頭,盯著緊閉的屋門,問:“他怎么樣?”士</br> 兵道:“受的是輕傷,已經包扎,只是從方才開始一直沒說話,隔門聽著,是在念經。”</br> “開門。”柳蔚道。士</br> 兵便將屋門打開,里頭,國師手纏白布跪在地上,面朝窗戶,雙目緊閉,口中念念有詞,手上捻的,卻是個佛手。他</br> 在念佛經,而非道經。柳</br> 蔚走進去,反手將屋門闔上,不小的動靜,卻像沒驚動屋中之人,這人還在念著經文,一臉虔誠。柳</br> 蔚拉開椅子,坐他面前。</br> 比之兩個時辰前的冷靜,現在的她,僅是坐著,就已不難讓人感受到她渾身的冷漠!一</br> 段經念完,柳蔚沒有做聲,又一段經念完,她還是不動。</br> 先打破這寂靜的,卻是跪在地上的白發青年。青</br> 年平靜的臉上還有幾處傷口,都是輕傷,沒有包扎,他身上最重的傷在手上,第二劍劈下來時,他用手格擋,斷了筋骨。“</br> 出事了?”國師沒有回頭,睜開眼,看著窗外的綠樹。柳</br> 蔚“嗯”了聲,語氣夾著冰霜一般:“大事。”</br> “死了人?”國師又問。</br> 柳蔚看他一眼,起身走過去,站到他面前,蹲下身,擋住他的視線:“沒有。”</br> 國師看著她,無塵無垢的模樣,不知道的,還真當是位得道高人。</br> 柳蔚狠厲地攥住國師的下顎,迫使他必須看著自己:“記得我早上與你說的嗎?”</br> 國師的下巴被她捏出紅印,他輕笑一聲:“是你不記得我說的了。”</br> 柳蔚危險地瞇起眼睛:“別跟我耍嘴皮子,前面已經打起來了,六王戰敗早已注定,他一旦被擒,便是墻倒眾人推,我之前與你說,要你將鮫人珠之事推到他身上,昨夜盜出的幾瓶胞宮,我正藏在他府中地窖,只要他污徹底了,你自然就清白,你是聰明人,你知道該怎么做。”</br>m.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