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棱還是比較有人性的。</br> 但柳蔚越想,越覺得這個法子可以,她猛地站起來,這就要出去。容</br> 棱一把拉住她,將她拉回來。他</br> 力道大,柳蔚冷不防,被拽了個踉蹌,身子一歪,撞動了桌面。</br> 桌上還擺著容棱之前喝了一半的茶水,水杯抖動,水流傾瀉,一下子就將桌上的經(jīng)文紙給浸濕了。“</br> 糟了。”柳蔚皺眉叫了一聲,將紙張拿起來,想擦干,可猛地,她福至心靈,頓時看向容棱。容</br> 棱一愣,心里涌出一股不祥的預(yù)感。</br> 果然,下一瞬就聽柳蔚道:“還沒試過水和火呢,說不定是隱形字,來來來,把這些紙都淋一遍。”</br> 容棱一把按住她躍躍欲試的手,深吸口氣,嘆道:“淋濕了,可就真縫不回去了。”</br> 柳蔚聞言,明顯有片刻的遲疑,但最后,理智還是被追尋真相的欲望所沖破!她</br> 把滿桌的紙,都澆上了水,然后一頁一頁的,對照著仔細分辨。</br> 一刻鐘后,她失望的重新落座,低聲呢喃:“不是水。”</br> 然后又抬起頭:“那就只剩火了。”容</br> 棱站在她背后,太陽穴一突一突的疼。</br> 柳蔚豁出去了,點上蠟燭,將軟成一片的經(jīng)紙,又對著蠟燭湊近了烘烤,燒了一會兒,隱形字沒出來,卻烘出個焦印,差點沒燃起來。容</br> 棱把蠟燭吹熄,拉著柳蔚站得老遠,才道:“我去書鋪買冊新的回來,你別折騰了。”</br> 柳蔚一臉復(fù)雜點點頭,坐在椅子上思考。</br> 容棱不放心,怕自己一出大門,柳蔚把房子都燒了,臨走前,他把蠟燭也帶走了。等</br> 容棱再回來時,就見柳蔚還坐在之前的地方,眼睛卻隔得老遠,死盯著滿桌的書頁。</br> 他將新買的《金剛經(jīng)》遞給她,柳蔚接過后,隨意翻了兩頁,卻突然一頓:“這個……不一樣吧。”容</br> 棱去看,卻并未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同。柳</br> 蔚走到桌前,拿起一張半干的書頁,對照著新書,道:“一版是墨印體,一版是鉛印體,外祖父這冊,是鉛字造的。”容</br> 棱聞言也比對了一下,新書上的字體顏色較深,為墨黑色,字跡清晰,舊書上的字體,顏色較淺,偏灰,字跡也較模糊,就這么瞧著,兩本書的印刷原料,的確不太一樣,但這又能說明什么?柳</br> 蔚道:“當下書本典籍,多用雕術(shù)印刷,也就是先將范本雕出,再于干凈的紙張上拓印,最后裝訂成冊,而對于這類雕本,墨印要比鉛印更容易上形,也更固色持久,鉛印雕版很少,外祖父這冊經(jīng)書,是多年前就有的,也就是說,當時這冊書,用的也是鉛印版,可既然墨印是各家書行更常用的印液,這本書,又為何要用鉛印呢?難道當時墨印比鉛印更盛行?可這也不對,云府也有許多典籍藏書,我曾翻閱過幾本,一些上了年歲的古籍,用的也都是墨印或手抄,也就是說,在幾十年前,墨印也是遠比鉛印更盛行的,那這本冊子為何要用鉛印,我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成本。”</br> 容棱搖搖頭,否決她這個說法:“墨液便宜,鉛液貴重。”鉛</br> 是一種礦石,也是一種藥材,古人有言,其體重實,其性濡滑,其色黑,內(nèi)通于腎。</br> 杏林界常有以鉛入藥的做法,而鉛因作用極大,用處廣闊,價格比之隨處可見的墨,要高昂不少。</br> 柳蔚卻是一笑:“正常情況下,鉛的確比墨成本高,可若生在鉛礦附近呢?”容</br> 棱一愣:“你是說……”</br> 柳蔚只覺豁然開朗,不禁失笑:“這本書里沒有描述地圖,它本就是一副地圖,現(xiàn)在只需知道仙燕國盛產(chǎn)鉛礦的幾處重要位置,便能判斷出,此書來源之地。”</br> 容棱起身,這便往外走去。國</br> 境地圖非同小可,普通書行無權(quán)售賣,普通人家不敢私繪,但汝降王府內(nèi),卻一定是有。</br> 容棱動身汝降王府,柳蔚也沒閑著,她仔細的將淋濕的書頁細心烘干,又將它們疊成一摞,按順序擺列,與新書一一對照。兩</br> 版書冊字體不同,印色不同,但所述內(nèi)容卻是一模一樣的。柳</br> 蔚無法從文字中探尋差異,只能在紙張與雕版作者上下功夫。要</br> 制作一個書籍雕版,并非兒戲之事,首先需要足夠大的刻印,而刻印作者多會用自己慣常的字體,進行雕述。</br> 墨版的新書,雕版作者在扉頁上有所注明,是時下一位雕版世家的傳人,用的是正楷體。而</br> 鉛版舊書,扉頁上標注的作者名,卻只有一個代號,稱青蘭居客,他用的是斜楷體。</br> 青蘭是蘭花的一種分支,都分布與西北二地,柳蔚大膽的假設(shè),雕版作者或就是西北人?</br> 除了雕版作者,鉛印書的尾頁,還刻有紅章,章上所書為“心知其意,大乘為上”,這是對金剛經(jīng)的總結(jié)要領(lǐng),經(jīng)書上落下總結(jié)紅章,并無不妥,但這紅章用的卻是小篆。</br> 在通篇雕版為斜楷體時,小篆的章印,就顯得有些奇怪了。</br> 柳蔚還在琢磨那印章細節(jié)時,容棱已快去快回,帶了一卷長軸回來。</br> 將長軸展開,里面果然是仙燕江山圖。</br> 借圖時,容棱就提前問過,此時展開,他直接指著左上方的天石州,道:“安邑縣,來城縣,二縣均為鉛礦多產(chǎn)地,還有,亭江州的金東縣,也有部分石礦分布。”柳</br> 蔚指出鉛印舊書的扉頁雕作名,道:“天石州與亭江州均位于西北,這位青蘭居客中的青蘭,也來源于西北。”</br> 容棱擰眉,表情并不好:“天石州占地上千畝,安邑縣與來城縣各占一半,更遑論亭江州的金東縣也占地數(shù)百畝,如此去找,依舊是大海撈針。”</br> 柳蔚又指著尾頁的紅章:“這個刻章,若能找出雕刻之人,那范圍應(yīng)會縮小不少。”</br> 人海茫茫,天大地大,要在兩州之內(nèi),找到一位刻章匠人,絕非易事。</br> 柳蔚也知道并不好找,她繼續(xù)排除:“金剛經(jīng)為佛家著名典籍,這類書籍,通常都是由大書行發(fā)行,而大書行所用的刻章,肯定不會是找小攤小販雕刻的,找出近五十年來,兩州最有名的雕刻行家排名,應(yīng)該能有更多線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