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抄書是不可能的,書肯定還是要抄,但容棱折了個中,幫他一起抄。</br> 小黎感動不已,眼睛水汪汪的,埋頭就扎新爹懷里。</br> 容棱讓他坐好,父子倆并坐書桌前,一人拿著一支毛筆。</br> 容棱跟兒子講道理:“你娘罰你,也是讓你長記性,你可知你若真出了意外,她會有多傷心?”小</br> 黎愧疚的點點頭,保證:“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容</br> 棱揉揉兒子的腦門:“不過你此番作為,也并非毫無收獲,雖說大人之事,不該讓你小孩子操心,可你娘現下,的確在查一樁案子,你在國象監所見種種,對你娘所查,或有幫助。”</br> 小黎眼睛亮了亮,連忙道:“昨夜娘也找過我,我都告訴她了,那爹,等我們抄完書,娘就會消氣了,對不對?”很</br> 聰明的孩子,已經開始用“我們”了。</br> 容棱面無表情的盯著兒子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你這小腦瓜里,到底都裝的什么?”</br> 小黎無辜的望著他,眼睛眨巴眨巴。容</br> 棱點了點桌上的宣紙:“抄吧。”</br> 小黎連忙埋頭,奮筆疾書。</br> 有了容棱的幫助,原本四五天才能抄完的書,只花了兩天就抄完了,容棱畢竟也有自己的事做,每天也就抽晚上兩個時辰,來陪陪兒子。</br> 對于小黎改口叫容棱“爹”這事兒,柳蔚是后來知道的。</br> 她就說,容棱怎么突然對小黎這么上心,天天去兒子屋里坐坐,原來是有利益輸送。等</br> 小黎交上罰抄的十遍書,柳蔚看到其中幾頁明顯不同的字體,她更是什么都清楚了,似笑非笑的目光,在父子二人間來回流轉。小</br> 黎很緊張,怕不過關,躲在爹爹背后。容</br> 棱也有點怕柳蔚不依不饒,就先說:“孩子認錯態度很好。”</br> 柳蔚將一沓宣紙擱在桌上:“所以你就幫他寫?”容</br> 棱皺了皺眉,想辯解,在旁抱著丑丑的紀南崢先道:“你也沒說不能讓人幫啊,這不都寫完了?”他說著,還揮揮手,對曾外孫道:“小黎過來,丑丑會說話了,你還沒聽到吧,過來瞧瞧。”</br> 小黎沒敢過去,瑟瑟發抖的望著他娘親。柳</br> 蔚嘆了口氣,看向外祖父:“您不能老慣著他,他就是仗著大家寵著,就越發無法無天。”紀</br> 南崢振振有詞:“孩子總會犯錯,這是人之常情,你幼時便沒犯過錯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教孩子,是要教會他道理,錯過方知何為對,這也是對他的鍛煉,咱們做長輩的,終究要以教育為主。”</br> 柳蔚說不過外祖父,人幾十年老教師,道理一套一套的,黑的都能說成白的。</br> 柳蔚難得的詞窮,撫了撫額,只能扭頭問小黎:“真的知道錯了?”</br> 小黎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知道了,知道了。”“</br> 錯哪兒了?”小</br> 黎忙道:“不該獨斷獨行,不該不聽長輩勸誡,不該貿然行事,不該讓大家擔心。”柳</br> 蔚挑不出錯,但目光一直在容棱身上打轉,她就懷疑這些話是容棱教小黎說的,這兩父子天天呆在一塊兒。紀</br> 南崢趁機道:“說的對,這說明小黎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以后不會再犯了,對嗎?”小</br> 黎再次瘋狂點頭:“不會不會,再也不會”</br> 紀南崢看向柳蔚,等著她當場放過小黎。柳</br> 蔚讓外祖父盯得渾身不自在,最后不情不愿的點點頭,揮手道:“那這次便算了。”小</br> 黎高興得不得了,跑到柳蔚懷里,去抱抱娘親。柳</br> 蔚捏了捏他的臉,道:“去看你妹妹吧。”</br> 小黎又轉身去看妹妹,回過頭時,悄悄對他爹眨了一下眼睛,容棱默契的回他一個不太明顯的笑容。父</br> 子二人的小動作很隱晦,除了彼此,無人看到。小</br> 黎如愿看到了他家丑丑,丑丑剛睡醒,現在正睜著眼睛,玩自己的手指。</br> 小黎逗她:“叫哥哥,丑丑叫哥哥。”</br> 丑丑看向哥哥,這兩日她已經被逗麻木了,反正她只會說兩個字,就還是叫著:“狼狼。”小</br> 黎愣了一下,他聽說丑丑會叫“娘”了,可這不是“狼”嗎?</br> “狼狼,還是娘娘?”他問。</br> 丑丑哪里會回答,就道:“狼狼……”</br> 小黎納悶的撓腦袋。紀</br> 南崢看了好笑,道:“小孩子說話不清楚,叫的應該就是娘。”小</br> 黎卻不這么認為:“小孩子說不好話,叫也該叫‘羊羊’或是‘囊囊’,因為口齒含糊,舌頭是平的,怎么會叫狼?”</br> 他這么一說,紀南崢自己試了試,也覺得有點奇怪,他捏捏曾外孫女的鼻尖,問:“丑丑,是狼狼嗎?”</br> 丑丑道:“狼狼。”</br> 真的是狼,發音很標準的“狼”。</br> 這下紀南崢也沉默了。白</br> 狼不在云府,那么大一頭猛獸,根本不能進京城,所以之前紀南崢就與京郊山閣寺住持說好了,讓白狼暫居寺廟一陣子,山閣寺的住持也是紀南崢的老朋友,很好說話的答應了。</br> 故此,現在白狼不在,大家也沒法驗證。還</br> 是小黎聰明,他跑到廚房去,要了一根炭條,在宣紙上,幾筆勾勒,畫出了一副白狼圖,拿來湊到丑丑面前。紙</br> 靠的太近,丑丑不自覺的抓住紙張的一角,在掌心捏出一個褶皺,道:“狼狼……”小</br> 黎瞪大眼睛,反復確定:“這是狼狼嗎?圖上的是狼狼嗎?”</br> 丑丑又把宣紙抓緊了些,道:“狼狼……”</br> 小黎這下還有什么不明白,他一臉恍惚,不可思議的嘟噥:“所以丑丑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在找白狼?”</br> 柳蔚在旁邊聽了全程,她根本不相信,板著臉奪過狼圖,擺在自己臉旁,問:“丑丑,是娘娘,還是狼狼?”丑</br> 丑眼睛始終盯著那張狼圖,嘴里喊著:“狼狼……”</br> 柳蔚:“…………”小</br> 黎捂著嘴,差點笑出聲。所以,娘親白高興兩天了,人丑丑根本沒喊她。柳</br> 蔚完全無法接受,她看著那張狼圖,皺緊了眉:“狼?為什么是狼?白狼又不在這兒!”紀</br> 南崢也有些幸災樂禍,他把宣紙拿過來,折疊起來,放在丑丑懷里,道:“明日太爺爺帶丑丑去看白狼好不好。”丑</br> 丑不知聽懂了沒,就喊:“狼狼……”</br> 柳蔚氣得不得了。容</br> 棱也不禁失笑,但同時,他也狐疑:“那么,是誰教她說的‘狼’?”這</br> 話一問出來,廳中人都開始互相對視,柳蔚懷疑外祖父,畢竟白狼是外祖父所養,可“狼”字發音困難,如果連“爺爺”都喊不出,那為何能獨獨喊出“狼”?</br> 柳蔚思考了許久,倏地,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拿起炭條,又抽了張宣紙,她畫的栩栩如生,畫得卻不是白狼,而是一只身形高大,眼神犀利的褐色兇狼,與白狼截然不同。</br> 她將那張褐狼圖放在丑丑眼前,問:“狼狼?”丑</br> 丑看到那圖的第一刻,眼睛便亮了,她伸手匆忙的去抓圖紙,待抓到了,就更大聲的喊:“狼狼!”</br> 這反應,比看到白狼圖要激動數倍。</br> 柳蔚臉色一變。</br> 褐狼圖如此陌生,容棱不解:“這是?”</br> 柳蔚聲音有些恍惚:“生下丑丑前,我曾做過一個夢,夢中的大狼與小童,我至今記憶深刻。”她說著,摸了摸丑丑的腦門,細聲呢喃:“你也夢到他們了嗎?”</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