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貴妃端莊高貴的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她上前,溫柔的將女兒攬過來,道:“哥哥不是宮里的人,不可以跟著清兒走,清兒乖,同母妃回去。”</br> 一聽不能帶走小哥哥,文清公主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又蓄起了霧氣。</br> 辛貴妃心疼了,捧著小女兒的臉道:“若是清兒當真喜歡哥哥,以后有機會,母妃請哥哥進宮同清兒玩耍可好?”文</br> 清公主忙將目光投向小哥哥,眸里,滿是期望。</br> 小黎有些不好意思,苦惱的抓抓臉,仰頭去看太爺爺。</br> 紀南崢瞧曾外孫的確沒有半分不妥,松了一口氣的同時,自然的為他解圍:“今日進宮出了這樣之事,回頭他爹娘問起來,我也不好交代,近段日子,應是不許他再進宮了。”</br> 文清公主一聽,眼淚一顆一顆跟著掉。小</br> 黎瞧她實在可憐,猶豫了一下,琢磨著道:“若,若我娘允,以后,以后我再來看你。”說</br> 是以后,卻不知是多久以后……</br> 對養在深宮的小公主而言,“以后”這個詞,實在太容易聽到了,舅舅說,以后就帶文清出宮去玩,這個以后,舅舅從文清兩歲,說到四歲,父皇說,以后父皇天天說故事給文清聽,這個以后,文清從三歲,聽到四歲,外祖父說,以后外祖父用親手栽種的山茶花,給文清編花環,這個以后,是外祖父在去年文清生辰時留下的承諾,但直到今年生辰,外祖父顯然已經忘記了這件事。</br> 以后是什么時候,在幼小稚嫩的小公主眼里,就是永遠不會實現的時候。</br> 大人總喜歡說以后,可或許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這個以后,是不是真的存在。文</br> 清目光復雜的瞧著小哥哥,想著這或許就是與小哥哥最后一次見面。大</br> 概是她難過的表情太真實了,小黎讓她瞧得周身不自在,最后只能道:“你先去回去換衣裳吧,著涼就不好了。”</br> 文清忍了又忍,最后還真是把奪眶而出的淚珠,又忍了回去,二皇兄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但太子皇兄說,男孩子都不喜歡小哭包,太子皇兄是太子,是仙燕國未來的君主,二皇兄只是二皇兄,所以文清決定聽太子皇兄的,她不哭了,她不想小哥哥不喜歡她。</br> 小公主最后還是依依不舍的由辛貴妃拉著離開了,紀南崢瞧著小丫頭走得老遠了,還一直回頭看,他不禁揉揉自家曾外孫的腦門,道:“小黎就是招人喜歡。”語</br> 氣中的自得,表情上的炫耀,把旁邊的皇上都看無奈了。這</br> 時,老太監福祥走過來,小聲在皇上耳邊說了兩句。皇</br> 上聽了,眼睛緊瞇起來,沉沉的點了下頭,道:“你去辦吧。”紀</br> 南崢看他表情不對,心念一轉,便猜到了前后,問:“還好嗎?”</br> 皇上按了按眉心,道:“照看文清的兩名宮女,均被人下了瀉藥。”</br> 所以才會出現宮女擅離職守的情況。后</br> 宮秘辛,陰謀迭起,紀南崢沒再細問背后作亂之人是誰,這畢竟是皇上的家務事,他與皇上關系再好,也不宜插手過多。</br> 但皇上并不打算瞞他:“太傅認為,瑛兒這些年來會否因為身體抱恙,而心生怨懟?”</br> 皇后云瑛與辛貴妃之間的糾葛,皇上不是不清楚。只是,兩個一個是與他青梅竹馬,長相廝守的發妻,一個是知情識趣,為他排憂解難的解語花,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哪個都不想負。</br> 文清公主是辛貴妃的命根子,之前皇后又因他在辛貴妃處留宿,而諸多不滿,眼下文清公主遭難,皇上即便不想,也很難不產生不好的聯想。太</br> 傅知曉五年前皇上壽宴后,皇后便大病一場之事,眼下皇上問起,他本不想回,但想到云瑛也是他看著長大的,猶豫一下,便道:“皇后母儀天下,便是五年病魔蹉跎,應也不至于心生狹隘,朝一個稚子下手,此事,或有其他隱情?”皇</br> 上恍惚一下,也點點頭:“是朕想岔了,瑛兒,的確不是那樣的人。”一</br> 刻鐘后,常緣殿內,相似的對話,也在進行。</br> 讓宮女帶著文清公主下去梳洗后,辛貴妃招來了貼身親信杜鵑。</br> “你如何看?”杜</br> 鵑是辛貴妃身邊的老人了,聞言先是思索片刻,而后反問:“娘娘可有懷疑之人?”</br> “有一個。”辛貴妃表情極為難看:“說說你的看法。”杜</br> 鵑斟酌了一下言辭,道:“純妃娘娘與倩妃娘娘這陣子,與娘娘一直有些齟齬。”</br> 辛貴妃冷笑一聲:“純妃沒這么大的膽子,皇上就在御花園,還上趕著沖到皇上眼皮子底下去胡作非為,她如此心機之人,做不出這樣頭大無腦之事。至于倩妃,她腦子的確不好,這樣沖動之事,她是干得出來,可她那親弟弟前個兒在京城大街打傷西鎮大將軍家的幼子,事情鬧得兩家險些交惡,這陣子她精疲力竭為娘家籌謀,哪還有精神,盯著我這兒。”這m.</br> 也不是,那也不是,杜鵑面露為難,而后又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白:“難道娘娘是懷疑……皇后?”辛</br> 貴妃嗤了一聲:“這件事的確與她有關,卻不見得是她做的。”</br> 杜鵑不懂:“難道是相國夫人代勞?”誰不知道相國夫人云氏,就是皇后的狗腿子。辛</br> 貴妃瞧了杜鵑一眼,嘆了口氣:“在本宮身邊多年,你想事還是如此簡單。”杜</br> 鵑面有赦然,忙愧疚的低下頭。</br> 辛貴妃沉聲道:“皇后與我是有恩怨,但依她秉性,斷不會朝清兒下手,她雖不喜歡我,但待清兒卻是極好,你忘了,去年除夕,清兒為了追花燈險些掉下花橋,是她瞧見了,不顧身子抱恙,撲過去抱住了清兒,若她想要清兒死,當年又怎會如此奮不顧身。”杜</br> 鵑回憶一下,也想到了這件事,而后又陷入困惑:“那不是皇后,又會是誰?”“</br> 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卻是沖著她去的。”</br> 杜鵑一愣:“您是說……”</br> “前兩日云家請了位大夫去青凰殿為她看診,看診之后,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待皇上突然冷淡起來,皇上昨夜還同本宮說,說皇后已開了口,說治病時面容難看,讓他近半年,都莫去青凰殿留宿了。”</br> 杜鵑噎了一下:“皇后待皇上,還真是任性。”辛</br> 貴妃淡笑:“以前便是病得七葷八素,也要防著皇上留宿本宮這兒,現在卻主動將皇上推開,我也不知她這是怎么了,可應當是皇上有哪里做得不好,讓她傷心了,這不,帝后剛剛出現齟齬,便有人夾縫求生,在中間挑撥離間,今個兒清兒遇害,皇上想到皇后這幾日的態度,說不準便會懷疑上皇后,皇后如此高傲的一個人,自然不會受這冤枉氣,兩人大鬧一場,指日可待。”</br> 杜鵑臉色一黑:“皇上與皇后鬧得不歡而散,世人肯定都以為是娘娘您從中作梗,那娘娘豈非要為那幕后之人背這黑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