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兩日,柳蔚都往皇宮跑,皇后的病癥不好治,治療工具都沒備齊,但底子可以先調養(yǎng)著,這也是預防真到了大動靜的時候,她體質受不住。秦</br> 氏與應氏一直陪著柳蔚,畢竟人生地不熟,她們也不好意思老讓客人單獨行動。</br> 又一次進宮時,皇后不似昨日精神,昨日有柳蔚的針灸與秦氏的湯藥雙管齊下,皇后倒是沒做噩夢,但舊疾突發(fā),后半夜幾乎都在嘔吐,待第二日時,人都下不得床。柳</br> 蔚給探了脈,沒說什么,只拿出銀針,挨著扎。五</br> 年的病痛折磨,皇后這身子早就空了,一丁點的風吹草動都能大病一場,說是舊疾復發(fā),但柳蔚診出,她有些微傷寒,應當是前半夜著了涼,后半夜體質反噬,才引發(fā)舊疾。</br> 溫養(yǎng)之事提上日程,柳蔚一邊扎針,一邊與秦氏商討藥膳,皇后這身子虛乏得太狠,藥得喝,藥膳也少不了。下</br> 午之后,皇后稍微舒緩些,咳嗽著撐坐起來,說想吹吹風。帶</br> 病的人受不得風,但沒有風,屋內炎悶,空氣閉塞,也是一種難受。柳</br> 蔚摸了皇后額頭,見她沒有發(fā)熱,便斟酌的道:“開窗通風半個時辰吧。”相</br> 夫人云氏忙將窗戶打開,沒讓風口正對床榻。皇</br> 后靠在那兒,唇瓣有些發(fā)白,喘息一口,又笑笑:“你們這是什么臉色,本宮沒事。”</br> 昨天還精神飽滿的人,今天就成了這樣,起起伏伏,受盡折磨,不止一天兩天,接連五年都是這么過來的,云氏看得眼圈都紅了,咬著牙道:“娘娘受委屈了。”</br> 正是因為看多了皇后的慘狀,云氏才會病急亂投醫(yī),從篤信醫(yī)術,變?yōu)榈⑿派窆恚踔了奶帉ふ蚁墒康朗浚谝荒昵鞍才胖闀c柳玥前往清風鎮(zhèn)探查劉喜娘一案。</br> 皇后卻是比所有人都樂觀:“養(yǎng)養(yǎng)便是,本宮怎會倒下,平白讓那些背地里的小人得意?”</br> 云氏聽得心酸,卻也只能應著:“您說是就是吧。”</br> 皇后笑了一下,因為面頰蒼白,所以笑著更顯憔悴,她想說點什么,卻聽外殿突然傳來太子來了。皇</br> 后愣了下,而后眼底露出柔意:“他不是去了井州賑災,怎么提前回來了?”</br> 月前井州鬧了山泥傾瀉,受傷百姓多達上萬,太子受了皇命,領著二皇子親自前往撫恤民情。</br> 云氏笑起來:“許是惦念著您。”皇</br> 后嗔著:“都娶妻生子的人了,出趟遠門,怎會惦念娘親,不像話。”柳</br> 蔚在旁本來沒做聲,聞言卻是提了一句:“娶妻生子也是您的骨肉。”皇</br> 后眼底的笑更深了,嘴里說不像話,心里卻也信了兒子是惦念自己,高興得病都好了大半。柳</br> 蔚猛地又補一句:“小黎若敢娶妻生子便不認我,我親自打斷他的腿。”</br> 皇后:“……”</br> 云氏:“……”邊</br> 上的秦氏、應氏:“……”不</br> 一會兒,宮女領著太子自外殿進來,這太子的容貌不似皇后溫雅,也不似皇上威武,卻結合了兩者的優(yōu)點,劍眉星目,相貌堂堂。</br> 瞧見皇后一臉病態(tài),太子擰眉上前,先躬身請安。</br> 皇后早已迫不及待,連忙抬手:“快過來,讓本宮瞧瞧。”</br> 太子上前,路過柳蔚時,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掃而過。</br> “瘦了。”皇后撫著太子的臉,心疼的道:“臉頰都凹進去了。”太</br> 子握住皇后的手,笑了一下:“山路奔波,有些清減,母后無需擔憂。”“</br> 你二弟呢?”皇后又問。太</br> 子沉了沉眸:“在父皇那兒,離宮一月,父親憂其心散,拉去考校了。”</br> 皇后不滿:“那也才剛回來,風塵仆仆,都不讓孩子歇歇。”太</br> 子沒做聲,又側身,對云氏微微頷首,再正式的對秦氏應氏請安:“兩位舅母。”秦</br> 氏應氏擺擺手,提出要去太醫(yī)院拿些藥材,讓他們母子單獨聊聊。秦</br> 氏應氏走,云氏也走,柳蔚一個外人更不可能留下。</br> 太醫(yī)院離青凰殿有些遠,索性四個女人走走停停,倒也不累,拿了藥材回來,已經(jīng)是半個時辰后,進殿后,發(fā)現(xiàn)太子還未走,柳蔚先走到窗前,將內殿的窗戶闔上。</br> 太子來回打量她一番,倏地走過來:“柳大夫醫(yī)術高超,本殿已聽母后提及。”</br> 柳蔚對他頷頷首,算是行禮。卻</br> 見太子上前一步,靠近她耳畔,壓低聲音道:“本殿敬閣下是云家的朋友,可需知禍從口出,母后的病源,還請閣下謹慎開口。”</br> 說是“請”,姿態(tài)卻和威脅差不多,這番有禮又不失威嚴的敲打,帶著撲面而來的王者之氣,不愧是當太子的人,倒不草包,只是說話,不太客氣。柳</br> 蔚盯著他,不想與其計較,道:“殿下放心。”</br> 太子卻一把握住她的手臂,緊了緊指尖:“皇宮秘辛,觸之即死,柳大夫終究只是云家的朋友,若讓本殿知道,你泄露了什么,本殿斷不會看云家的面子,對你手下留情。”</br> 柳蔚有點不舒服了,擰著眉,掙了掙手。太</br> 子沒放,捏的更緊了,以示警告。柳</br> 蔚感覺這人是用了真勁兒的,她的手臂應當青了,心中不悅,她反手一揮,將太子的鉗制揮開,而后一腳踩在他腳背上。</br> 太子不妨她竟反擊,怔忡之時,感覺腳下鉆心之痛。</br> 柳蔚瞥他一眼,嗤道:“小屁孩。”</br> “你……”太子不可置信的望著她,面上風度險些維持不住。</br> 那邊秦氏正好喊:“蔚兒,你來瞧瞧這個分量可對。”柳</br> 蔚面無表情的從太子身邊走過,去秦氏那兒,幫著秦氏看藥材分量。</br> 太子沒有停留多久,在柳蔚這兒吃了憋后,大略心氣不順,與皇后說了點話,便走了,臨走前,還特意多看了柳蔚一眼。</br> 柳蔚理都沒理他,這太子年紀倒是不小,但做事風格偏幼稚,估計也是被身邊的奴才捧慣了,加之又是皇上皇后的心頭肉,被養(yǎng)得太飄了。</br> 太子走后,皇后與云氏在內殿閑聊,柳蔚過去,正好就聽到皇后說:“太子道回程途中巧遇了汝降王。這千孟堯,之前不是說不回京嗎?”千</br> 孟堯在西進縣的所作所為,多得是人傳到京里來,尤其是當時萬立一案,那么多京中官員旁聽,回京后,自然也會議論,畢竟千孟堯還作為人證,出席過公審。皇</br> 后沒把這個當回事,皇上一直忌憚汝降王,她卻是看著汝降王長大的,心里又覺得,皇上欺負一個娃兒是以大欺小,卻又覺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與皇上有心結,這會兒讓看著汝降王倒是順眼得很。</br> 柳蔚聽聞千孟堯竟回京了,有些詫然:“已經(jīng)到京了嗎?”</br> 皇后看向她,這才想起來,柳姑娘也是從西進縣出來的,還參與過萬立一案,便道:“說是進城了。”</br> 彼時的京城大門,比鄰的兩輛馬車同時進城門過都檢。</br> 岳單笙作為汝降王的侍衛(wèi)長,親自下馬車與檢查官差交涉,不妨視線一掃,卻掃到隔壁那輛馬車的簾子打開著,而車廂里,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那人手捧一只黑不溜秋的耗子,正滿目錯愕的望著他。</br> 岳單笙緊了緊視線,再仔細一瞧,哦,那不是耗子,是只眼睛都沒睜開的麻雀,不過看樣子,好像已經(jīng)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