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首先看到的就是被擱在自己懷里的丑丑。丑</br> 丑這會兒還沒醒,小小的身子縮在娘親懷里,臉朝外面,小嘴撅著。</br> 柳蔚就這么伸著頭,在女兒臉頰親了一下,然后又親了一下,再親了一下。連</br> 番舉動,把睡得正香的小丫頭吵到了,小丫頭的小眉頭皺著,嘴里嚶嚀一聲。</br> 柳蔚不敢再惹她了,小心翼翼的退開,把她放到床最里面,再在旁邊放上高枕頭充作護欄,讓她自己睡。</br> 柳蔚下了床,看到房內的盆架上有干凈的水,猜測是容棱準備的,便就近洗漱完才出去。房</br> 間外連的是個小院子,容棱正在院中武槍,容棱擅長的武器其實不是槍,但因為這宅子里本就有幾把給護院用的槍,他就順手練了。</br> 從身體大致恢復后,他就開始練槍,之前躺了太久,身子早就麻木了,若再不用用,怕是就要廢了。習</br> 武之人,最忌耽樂躲懶,勤學苦練方是正道。柳</br> 蔚倚在門邊,就這么看著容棱武槍的身姿,眼角露出笑意,半晌等他練完一套,她就遠遠的拍手。容</br> 棱早注意到她出來,這會兒看她拍手,才看了過來,眼神清清的,道:“外頭有人找?!绷?lt;/br> 蔚驚訝,這才慢吞吞的走過去,走到容棱的跟前,便貼著他給他擦汗,問:“誰找我?”容</br> 棱單手半摟著她的腰,身體因為劇烈運動有些發熱,脖子一片都有些燙,他道:“衙門的?!绷?lt;/br> 蔚無語:“宋縣令又怎么了?”容</br> 棱不知,沒做聲。</br> 柳蔚道:“那行,我去看看,丑丑在房里,你盯著?!比?lt;/br> 棱“嗯”了聲,順手將她因為洗臉而濺濕的衣領擦了擦。柳</br> 蔚起得晚,衙門來找她的人已經等了快一個時辰了,大概受了叮囑,不敢打擾,也就沒叫醒她。</br> 柳蔚出去時,那小衙役也大松口氣,張嘴就把他家縣令大人的話給帶到:“汝降王來了。”莊</br> 常之前寄了兩封信出去,一封寄到巡按府,一封寄給汝降王,巡按府的人接了信早就來了,汝降王府那邊卻一點消息沒有,現在,這邊也終于來了。柳</br> 蔚輕笑一聲,也懶得再換正式的衣裳,就著這身稍顯家居的長袍,便道:“那就去吧?!比?lt;/br> 降王是昨日傍晚來的,但因為太晚了,宋縣令作為地主,又要忙著招待,安排住處,一時便顧不上通知柳蔚,今個兒這才擇了空,立馬就差人來知會了。</br> 柳蔚不想找那汝降王做什么,她只是想先觀察一下,看看這位大名鼎鼎的異姓王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對方又會不會如她所愿,助蘇家一臂之力?她</br> 跟鐘自羽保證時,雖然自信滿滿,但心里未嘗沒有忐忑,畢竟是不認識的人,她無法百分百確定,這位大王爺真的會順利入局。不</br> 過對方既然已經來了,就是個好的開始,來,便意味著對此事是在意的,只要在意,就好說。出</br> 人意料的,小衙役并沒帶柳蔚去衙門,而是把她領到了過三條街的一間四進大宅前。</br> 柳蔚看著那大宅門匾上寫著“李府”二字,猜測這應該是李大官人家。</br> 可來這兒做什么?</br> 還不等柳蔚問出口,李府里就蹦出個風風火火的身影,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李由。</br> “柳先生?!币驗樾±璧年P系,李由已知那日救自己的人實則是這位仵作先生。</br> 李寬現在已經蹲了大牢,死罪已犯,遲早是個人頭落地,這一切雖然與李由無關,但間接的,李由成了最大受益者,原定計劃他這個月就要啟程前往京城,正式接管分行,但因李大官人已沒了大兒子,不敢再失去小兒子,便將分行之事擱淺,讓李由繼續留下。</br> 如無意外,這李家的全部財產,將來都會是李由繼承。李</br> 由自己得了好處,對柳蔚這個救命恩人,也是知恩圖報,因此這會兒他就親自出來了,一出來就主動解釋:“宋縣令說先生一向仰慕汝降王,知曉王爺來了西進縣,無論如何也要見一面,也是正巧了,王爺如今就住在我們李府大宅,這不,我爹已主動讓出主宅,闔家搬到他處小院暫居了,也是怕王爺人生地不熟,我還留著,權當個給貴人引路差使,先生要想面見王爺,那我這兒可做不了主,不過若只是遠遠看看,倒是可以同我一起,王爺現在住的院子,原就是我的院子,路我熟?!?lt;/br> 柳蔚聞言,便點點頭,不耽誤的道:“那走吧。”李</br> 由也麻利,領著人就往宅子里去。</br> 李家大宅是整個西進縣最大的宅子,王爺要來西進縣,宋縣令是撓破了頭皮也不知能安置在哪兒,最后也是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找李大官人借。因</br> 為來的是王爺,李大官人再不舒服宋縣令抓了他大兒子的事,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乖乖的帶著一家老小搬出去。</br> 不過王爺一住,原本好進好出的李宅,也變得嚴防死守起來,這不,就是李由這個主人家帶個人進來,都要先被排查一遍。</br> 王府的侍衛可不跟你講情面,只要是不認識的人,進門都得排查。</br> 也幸虧柳蔚出來的急,沒換衣裳,就這一身長袍,一目了然,也不像藏了什么武器的,因此好歹沒搜身,只問了幾句就放了進來。進</br> 來后,李由還吐槽:“真是太嚴格了,出去買個菜,回來時菜簍子都要翻個底朝天?!绷?lt;/br> 蔚笑笑沒做聲,只問:“那汝降王是個怎樣的人?”李</br> 由哪能知道這些,就道:“昨晚看過一眼,很年輕,頂多二十七八,但派頭可不小,帶了兩百多侍衛呢?!?lt;/br> 柳蔚挑眉:“兩百多人都住這宅子?”“</br> 那哪能住得下,只住了五十個,別的安置在別處,全是東拼西湊借的宅子,提前宋縣令哪能想到一下帶了兩百人呢?”</br> 柳蔚能想到昨晚清點人數時,宋縣令凄惶的表情,她隨著李由的步伐朝李宅的最里面去,過了花園時,卻見李由突然住了腳,咦了一聲:“汝,汝降王!”柳</br> 蔚忙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正好看到花園偏左的涼亭那兒,坐了兩個人,從這視角,能看到其中一個人的臉,另一個卻只有個后腦勺,正臉的那人五官英挺,眉目俊朗,是個嘴角噙著笑,瞧著一身上位者姿態的年輕公子?!?lt;/br> 那就是汝降王?”柳蔚問了聲。李</br> 由聲音都結巴了:“就,就,就是啊,就是他啊……”柳</br> 蔚往前面走了走,想繞近一點,仔細看清那個王爺。</br> 卻不想,亭中那一直背對著他們的另一個男子突然起身,大概與汝降王說了什么,然后轉身,一臉冷漠的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柳</br> 蔚就在此時僵住了,整個人仿佛被點了穴似的立在那里,她眼睜睜看著那冷漠男子離去,滿腦子都是對方稍縱即逝的側臉。</br> 是她看錯了嗎?</br> 那個人好像是……</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