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華萃閣出來后，下一站，也就是最后一站，蘇家祖宅。柳</br> 蔚此番出行的目的很明確——萬氏。她</br> 需要知道萬氏是通過什么方式，殺害的孫君，也需要知道萬氏多年前，是否真的殺過紅粉。</br> 紅粉是孫桐和萬氏所害，這個說辭是李寬說的，蔣氏沒有否認，所以，蔣氏也是個關鍵人物。</br> 通過蘇家，延伸到蔣氏、紅粉、再到萬氏，這是個過程，缺一不可。蘇</br> 家祖宅時隔多年，早已改朝換代，十年間，這里換過三個主人，柳蔚特地在衙門看過西進縣地志冊，她知道搬得最快的一家，甚至只住了三個月。有</br> 人說，蘇家祖宅不吉利，里面死過人，所以整個宅子都鬼氣森森，住進去的人，就算大好的身子，也要被磋磨蕭瑟。</br> 這個所謂的死人，說的是蘇夫人，在蘇地主入牢幾日喪命后，蘇夫人便在府中跟著走了。</br> 蘇夫人是有病的，早年便身子孱弱，生了個女兒后，更是落下了病根，蘇地主與夫人伉儷情深，聽說兩人是青梅竹馬，關系說是夫妻，又遠勝夫妻。若</br> 非為了后繼香火，蘇地主應當是不愿納妾的，而蘇夫人在蘇家遇難后，病情加重，又得知相公在牢中身亡，她跟著走，實則情有可原。但</br> 就因為她是在祖宅里去的，所以瞎編亂造的流言，便將整個蘇宅都污蔑了。蘇</br> 宅是否有鬼不得而知，但人世間，哪里又是沒死過人的？如</br> 今的蘇家，是有人居住，這家人姓藍，是個書香門第。去</br> 敲門的還是鐘自羽，他文質彬彬，偏還用了張書生臉，來開門的小廝一看到他，便問道：“公子可是我家少爺書院的同窗？”鐘</br> 自羽愣了一下，把先前的說辭咽回肚子，自然而然的道：“在下姓鐘，正是來找藍公子的?！?lt;/br> “原來是鐘公子?！毙P禮貌的鞠了一躬，便毫無生疑的將他請進去。到</br> 了大堂稍等片刻，那小廝便去請了所謂的藍公子出來。這</br> 藍公子身形消瘦，面容普通，眉宇間還染著病態，看到堂上陌生的鐘自羽，他先頓了頓，而后自嘲似的問：“這位公子可是老師今年收的門生？”鐘</br> 自羽都不用想借口，理所應當的默認著。那</br> 藍公子嘆息一聲：“那便勞煩公子回去同老師說一聲，藍某愧對老師，我這身子，今年的科舉，必然是趕不及了，老師多年教導，學生卻讓他接連失望……實在……實在……咳咳……”說到這里，那藍公子臉色漲紅起來，猛烈咳嗽。旁</br> 邊的小廝立刻給他順氣，同時抱歉的看著鐘自羽，道：“這幾日書院已有好幾位公子來勸了，可我家少爺這身子，必然是受不住顛簸，要想入京赴考，周居勞頓，便是他受得住，老爺夫人也是不會允的?！?lt;/br> 鐘自羽大概明白了點情況，他眉目轉了一下，扶著藍公子，讓他坐下。藍</br> 公子坐下后，喝了口茶，茶水剛入口，喉嚨已涌出一陣腥甜，小廝慌亂不已，忙催促下人去請大夫，接下來便是一陣兵荒馬亂。鐘</br> 自羽扶著藍公子的時候便給他探了個脈，鐘自羽不習醫，但習武之人，對脈搏生息總有了解，一個探脈，結果很快就有了。</br> 積勞成疾，肺氣累郁。很</br> 小的肺病，不需要柳蔚，光是魏儔就能三兩下給他治好，鐘自羽不通醫術，但他與魏儔多年交情，耳濡目染，對藥材方面，總有涉獵。沒</br> 多久大夫便來了，此時藍老爺與藍夫人也趕回來了，鐘自羽這個外人被擠到了最后面，而來的大夫給藍公子診脈之后，嘆息著道：“還是那么回事，我先開個方子，讓藍公子先服著?！?lt;/br> 那大夫寫藥方的時候，鐘自羽走過去看了看，一看就笑了。</br> 不是暗暗地笑，是明擺著笑出了聲。</br> 這個笑，終于讓晚歸的藍家二老注意到府內還有個外人。</br> 小廝立刻介紹，說這位鐘公子是少爺書院的同窗，來勸少爺進京赴考的。</br> 藍老爺有些生氣，板著臉道：“我兒不會往京，公子請吧。”</br> 鐘自羽不急著走，反倒是抽過那大夫寫的藥方，點著上面的兩味藥道：“呂梗與大會子，這兩位藥，若在下記得不錯，是互生相克，抵肺潤腎的?！蹦?lt;/br> 大夫眼底閃過一絲慌亂，而后站起來道：“你，你說什么？”</br> 鐘自羽嘲弄的看著他，勾著唇瓣：“這藍家是給了你多少診金，讓你這么舍不得？挺小的毛病讓你這庸醫給一拖再拖，一延再延，還弄些相生相克的藥來助長病氣，你可知這樣，久而久之，會將病人的命都磨掉？”藍</br> 夫人率先反應過來，驚愕的問：“這，這是什么意思？”鐘</br> 自羽看向她：“這藥方有問題，這大夫也有問題?！倍?lt;/br> 那大夫此刻已是滿頭大汗，面對鐘自羽自信滿滿的拆穿，他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只僵硬的顫栗著，如何也鎮定不下來。他</br> 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藍老爺臉色大變，當即吩咐：“報官！”聽</br> 了指令的家丁立刻三三兩兩的將那大夫抓起來，同時有人麻利的跑去報官。大</br> 堂內稍稍安靜下來，藍夫人已是淚流滿臉的捧著藍公子蒼白昏迷的臉，藍老爺倒是夠沉穩，他看著鐘自羽，朝他拱了拱手。鐘</br> 自羽搖頭，只說：“既是拖延科舉的大病，自該多找些大夫診診，哪可一個大夫的話就信了?！?lt;/br> 藍老爺臉上有些尷尬：“我們藍家并非西進縣人，是前年才搬遷而來，一開始聽聞是藍家求醫，一些大夫，都閉門不見……”鐘</br> 自羽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蘇家鬧鬼的傳聞，看來是真的深入人心了。</br> 因為揭穿了庸醫騙錢，鐘自羽被藍家奉若上賓，等到他離開藍家時，已經是兩個時辰后了。而</br> 這回，他同樣收獲豐富。柳</br> 蔚在藍宅對面的小茶樓聽說書，聽得花生都剝了兩簍子了，才看到鐘自羽出來。她</br> 臉色不好，覺得鐘自羽效率太低了，滿臉嫌棄，但很快，鐘自羽就給了她一個大驚喜。</br> “但凡有年歲的宅子，都有宅譜，蘇家的老宅雖說更替多次，但宅譜卻是留著，藍家已將宅譜借與了我，同時藍老爺答應，只要我愿意，隨時可去藍家做客，宅中大小院落，我也都可參觀。”這</br> 回柳蔚是真的對鐘自羽刮目相看了，她又開始掏袖袋，找花生糖。鐘</br> 自羽卻提前一步，板著臉拒絕：“不吃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