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兩江臨近上延府的海港小島上,亞石渾身濕透的,一邊擰著手里的帕子,一邊對身側的芳鵲問:“好些了嗎?”</br> 芳鵲唇是青的,臉極白,她虛弱的靠在一旁的桅桿上,點點頭。</br> 亞石將帕子擰干,給她蓋在額頭上,又看看她身上的衣服,仰頭望了望四周:“這島是個停泊島,若遇到較差天氣,會有船只停泊暫休,島上應當也有民居,再不濟總有房子,你在此地等我,我去瞧瞧。”</br> 他說著,就要起身,芳鵲卻伸出手指,拉住他的衣角。</br> 亞石回頭,盯著她瑩白的小手看了會兒,伸手握住,拍了拍:“我去去就回,不會丟下你。”</br> 芳鵲半開著眼睛看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松開手指。</br> 這個小島不大,雖說因落水,泄了不少真氣,但真將這島走完,也走不了多久。</br> 亞石很快回來,臉有些差:“林子深處是有個木屋,但看來已經荒廢,年久失修,屋頂都缺了一塊,里頭也全是蛇蟲鼠蟻。”</br> 芳鵲沒做聲,抿緊了生白的唇,轉眸看向身后湛的汪洋大海。</br> “師父……師兄……玉染……”</br> 她喃喃的喊,喉嚨也生了啞,說話的聲音,又低又弱。</br> 亞石聽得有些難受,將她扶住,往懷里抱了抱:“沒事的,都會沒事的,他們落水的地方離我們應當不遠,我們被飄到這邊,他們沒準也會來這座島,我們就在此地等。”</br> 芳鵲沒有答應,只是眼眶發紅,淚珠子一顆一顆往下落。</br> 亞石將她抱起來,抱到林子深處那破敗的木屋里,先找了些木柴,生了火,讓芳鵲烘烘,又去外頭找吃的。</br> 這野島之上,不怕沒地方住,就怕沒東西吃。</br> 索性他們運氣不是很差,附近的林子里結了酸果,那果子沒毒,可以吃。亞石抱了好多果子回來,又去海邊抓魚,抓了兩條活魚,就著酸果汁,讓芳鵲吃。</br> 芳鵲吃不下這些東西,她現在整個人就像進了水,動一下體內就叮叮當當,根本咬不開果子。</br> 亞石就給她找了兩片干凈樹葉,用來壓酸果,壓出了酸果汁,一滴一滴往她嘴里喂,魚也是撕了細細的魚肉,一口一口往她嘴里塞。這么慢慢的來,好歹多吃了兩口,臉上沒先前那么白了。</br> 等到亞石給芳鵲喂完,自己也吃完,就開始打量這爛木屋,然后叮囑了芳鵲睡一下,就出去砍樹。</br> 這里沒有工具,他砍樹都是用的功夫,砍下兩棵,又開始理切,最后做出許多整木條,小心翼翼的一條一條往爛木屋上蓋。</br> 在一個連水源都沒有的小島生存,絕非易事。</br> 亞石在照顧芳鵲的三日后,已經摘光了林子附近的酸果。</br> 這小島氣候不穩定,連著三日都沒下雨,只有每日清晨那么點露水可以收集,根本不頂什么用。</br> 在沒有酸果,沒有雨水的情況下,他們只好用魚血解渴。</br> 但生魚畢竟腥臭,亞石自己吃吃還好,讓芳鵲也吃,卻總免不了姑娘家喝不慣,再說芳鵲又體內積水,身子一直難受。</br> 在第四日,芳鵲的情緒已經很差,一來因為身體吃不消,二來則因為過了三日,卻還沒見著一起落水的另外師兄妹三人,她非常擔心。</br> 亞石雖以前同她不對付,但孤島之上,只有他們二人相依為命,自然多為她考慮。</br> 思忖再三,他提到:“今日我便伐木,過兩日應能造出木筏,屆時我們便離開。”</br> 芳鵲臉慘白,這三日亞石的辛苦她也看在眼里,單看他把這破敗的爛屋,一點點的補得能夠住人了,就能明白他多么費心費力。</br> 而這下又要伐木造筏。</br> 要知制造木筏要用的樹木長短寬厚都需盡量一致,在沒有丁點工具的情況,這些全要由亞石雙手完成,實在是讓她于心不忍。</br> “不如再等等。”芳鵲看著頭上朦朦的天空,聲音細細小小的:“或許,有旁的船只路過。”</br> 這里是廢棄海島,若是有船只路過,這木屋也不至于年久失修至此。</br> 不過他們落水的地方,是上延府附近,就算在水上飄了兩日,應當也不會偏離海航太遠,說不定真有運氣,能等到偏航的船只?</br> 亞石答應了,同時打算去林子更深處看看,瞧瞧有沒有什么別的野果能解渴。</br> 就這樣,兩人在島上又呆了六日,期間下過一回雨,是半夜下的。</br> 亞石聽到雨聲就醒了,拿白日編的的樹葉簍,在里面墊了許多葉片,裝了許多雨水。</br> 有了這些雨水,好歹芳鵲就不用吃魚血了,而經過幾日的調理,芳鵲體內的積淤也好了許多,至少能幫著亞石做一些輕巧的活。</br> 可是總在島上呆著,始終不是辦法,在第十天,芳鵲已經恢復了三成功力,她提出,造木筏。</br> 兩個人的勞動力,始終比一個人好,亞石砍樹,芳鵲編繩,兩人搭配,雖然有些磕絆,但還是在兩日內把木筏建好了。</br> 下水的時候,兩人都有些緊張,反復檢查,深怕什么地方繩結松散,確認再三后,才進了水。</br> 這木筏的承載力,比他們想象的好。</br> 猜測沒有偏離海航多遠,因此,兩人也沒打算乘著木筏回到青州,而是盼望著能在路上遇到大船借坐。</br> 可是不知是不是他們運氣不好,木筏行了一天一夜,竟也沒瞧見一艘船只。</br> 二人禁不住便有了不祥的預感,難道他們真的偏離海航很遠很遠了?</br> 木筏在巨浪滔滔的海上,根本行駛不了太久,再又過了三日后,木筏已經有松散的跡象,而他們帶上的吃食,也已經吃光了。</br> 亞石又開始抓魚。</br> 饑寒交迫的情況,讓芳鵲的身子又開始不好,還發了燒。</br> 亞石沒辦法,只能時時刻刻抱著她,用體溫烘著,讓她舒服些。</br> ……</br> “小姐,您進船艙歇歇,甲板風大,別傷了身子。”惜香拿著一條毯子,披在自家小姐身上,又看開始起風了,忍不住開口勸道。</br> 他們日夜兼程抵達青州后,便直接上船出海。</br> 惜香一開始反對,長途跋涉后又猛地坐船,小姐身子哪里吃得住,但她的反對沒起到任何作用,小姐甚至生怒了,讓她不想跟著便別跟了。</br> 惜香哪里肯干,只好繼續跟著。</br> 而直到今日,她們已經在海上行了三日了,這船從一開始的正航,現在越走越偏,已經不知拐到哪兒去了。</br> 惜香心里很擔心,海上風云莫測,他們若是離附近港灣太遠,只怕真有個什么風吹雨打,連躲命的地方都沒有。</br> 柳蔚的視線還停留在眼前的海平線,海風吹過她的臉,將她本就煩躁的心,攪得更是亂七八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