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矜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父親娶了側妃娘娘,她……叫我回去。”</br> 柳蔚皺眉,隱約記得誰跟她提過這個所謂的側妃。</br> “可是,秦家的?”</br> 小矜點頭,說:“側妃娘娘,讓我稱她母親。”</br> 這個,柳蔚倒是挺意外。</br> 秦紫嫁給太子沖喜,這事本來就透著古怪,要說以前可沒聽說秦紫對太子,怎么人都病得下不來床了,卻好好的一個大戶嫡女,要這么自降身份的去給人做妾?</br> 雖說側妃好聽,只比正妃低一點,但那也是納進門的,跟娶的,是兩碼事。</br> 柳蔚可從來不覺得秦家是會這么糟蹋女兒的,再說,那是秦徘的親妹妹,秦徘怎么舍得?</br> 側妃進門,不知道圖什么也就算了,還突然把相公跟前不得寵的兒子招攬到身邊,說不通啊。</br> 柳蔚歪著頭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出原因。</br> 最后又問了小矜幾個問題,小矜一一回答后,柳蔚才感覺到了點苗頭。</br> 看來,秦紫還真是在培養小矜。</br> 小矜說他回府后,太子妃仍是不待見他,但因為太子妃事前滑了胎,身子不好,好不容易養好了點,太子突然給娶進來一個小的,年紀比她輕,樣子比她好,把她氣的哪里還有對付小孩的心思?</br> 一顆腦子都在鉆營怎么斗狐貍精。</br> 而面對太子妃的諸多刁難,秦紫這個新寵,端的是大氣恢弘,不跟人計較,也不跟太子吹枕邊風。</br> 反倒是把太子目前為止唯一的親兒子招到身邊,最好的先生給請著,好學問給教著,連衣食住行都親自過問照料。</br> 比教養什么都精心。</br> 太子妃自從孩子掉了后,太子情緒也受到了影響,畢竟那是他即將出生的嫡子。</br> 但嫡子現在說沒就沒了,身邊唯一剩下的,竟只有容矜東這個庶子。</br> 以前再不喜這個兒子,眼下也只能念在好歹是唯一的子嗣,又逢秦紫對這孩子盡心,他對秦紫的喜愛也更多了,對庶子也多有和顏。</br> 小矜在太子府現在的生活水平,那是相當的好,甚至都開始有人稱他“世子爺”了。</br> 太子妃背后氣的要命,但當面又不敢發火,畢竟肚子里空了,她著實被太子怨了好些日子。</br> 而秦紫與小矜在太子府如日中天,一開始小矜還是叫秦紫側妃娘娘,這兩日對方突然提出讓他改口,他還有些別扭,恰好師父回來,他就跟師父說了。</br> 柳蔚已猜到秦紫打的什么主意了,雖然心里驚訝此人的野心勃勃,但覺得此事對小矜百利而無一害,便道:“改口也沒什么,但你要顧及你親娘,覺得心里不舒服,不認別的娘,這沒有錯。”</br> 小矜埋著腦袋,沒有吭聲。</br> 柳蔚摸摸他的腦袋,道:“師父給你講個故事,關于,明太祖朱元璋,與建文帝朱允炆的故事……”</br> 小矜好奇這兩人是誰。</br> 柳蔚講道,朱允炆是朱元璋的親孫子,朱元璋這個皇位,當初是要傳給太子朱標的,奈何朱標早亡,朱元璋考慮了剩下的幾個兒子后,竟并不將皇位傳給二皇子朱樉,也不考慮德才兼備的四皇子朱棣,竟將皇位傳給了皇長孫,也就是朱標的兒子,朱允炆。</br> 隔代傳位,這可是件大事,叔叔輩奮斗了一生追求的東西,一個孫子輩竟就這么唾手而得了。</br> 朱允炆的結局不好,最后是讓逃亡回北平的朱棣給自立成王后,燒死在皇宮的。</br> 從此,朱棣即位,朱允炆成了個過去。</br> 但歷史,總有它出現的原因與邏輯,隔代傳位雖然有人想到,有人實施,但真的去做,阻力卻非常之大。</br> 就拿眼前來說,乾凌帝病重,太子病重,三王爺容棱,七王爺容溯,虎視眈眈的權王容煌,哪個都是大麻煩。</br> 而偏偏這個時候,秦紫竟越眾而出,鼓搗到了另一條路去。</br> 秦家應當是支持七王的,但秦紫,卻沒考慮如何嫁給容溯,以謀妃位,而是把念頭打在了容矜東這個“皇孫”頭上。</br> 是啊,太子的親子,哪怕是庶出,但目前來說也是太子唯一的兒子。</br> 看太子這樣子,也生不出第二個了,可不就是現成的皇長孫?</br> 秦紫這野心,的確是讓柳蔚吃了一驚。</br> 這么一個身份高貴,花樣年華的姑娘,自甘墮落嫁給一個病怏怏的太子當妾室,為的,可不就是沖這一把?</br> 若最后,秦紫也能弄出個皇長孫即位,再由小矜改口稱她母親,那她這個太后娘娘,可就出爐了。</br> 一國之母,天下之尊。</br> 需知那還在寺里頭的太妃娘娘,磨磨蹭蹭了幾十年,不也還是個太妃?</br> 為了那太后之位,她用盡了手段,甚至連自己的親孫女都下得了手,到頭來,卻還是一事無成,苦伴青燈。</br> 秦紫若成了太后……</br> 柳蔚想到這里就笑了。</br> 看了眼小矜,柳蔚將小孩上下打量一番,最后點點頭道:“師父就你一個徒弟,就算你斗不過你父親,你兩位皇叔,你那位皇太叔,師父也不怪你,不過我的徒弟竟有一爭大位的本事,師父還是覺得與有榮焉。”</br> 說到這兒,柳蔚就鼓勵起來:“加油,好好聽秦側妃的話,她讓你學什么,你就老老實實的學,那是為你自己好,你可明白?”</br> 小矜懵懵懂懂的點頭,有點不明白師父突然的一臉“翹首以待”是什么意思。</br> 然后他就聽他家師父說:“若你真能當皇帝,師父就把小黎送給你當將軍。”</br> 小矜一聽,嚇得后背汗毛都豎起來了,立刻看看左右,驚慌的道:“師父,莫要胡言亂語啊!”</br> 柳蔚又笑了一聲,伸手彈了彈他的腦門。</br> 小矜被她彈得腦袋歪了歪,抓抓頭,又說:“師父,我想了一下,我還是不想叫側妃娘娘母親,我只有一個母親,我就叫她側妃娘娘可行?”</br> 其實小矜以前管太子妃,也叫過母親,但被對方嘲弄得不行,后來他每次稱呼,心里都充滿了排斥,在外面,更是只敢稱其娘娘,不敢半點僭越。</br> 柳蔚想著小矜的生母,那也是她的表姐,嘆了口氣,道:“回去商量商量,光側妃這么稱呼,還是生疏了,看看叫姨娘,她可同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