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容秀渾身一顫,她的面色青白,抬眸,就見隆安帝一雙眸子透著威嚴之色看著自己,剛迎上那道目光,顧容秀的心就是慌了,她動了動唇,剛要說話,就聽隆安帝道:“夠了!莫要再狡辯!孩子親口所說,莫非還會冤枉了你?”
“皇上……”顧容秀渾身冰涼,只覺墜進了深淵。
“顧容秀啊顧容秀,”隆安帝一聲嘆息,卻是喚出了顧容秀的名字:“你們顧家滿門忠烈,先祖受封為鎮國公,為我大渝立下汗馬功勞,朕當初將你賜婚給秦時中,便是覺得你是將門之后,這一樁婚事也不失為一場佳話,可誰知你驕縱成性,跋扈恣意,也怪朕的兒子不爭氣,竟與你做下了那等丑事!”
見皇上當著眾人的面談起顧容秀與齊王暗通款曲之事,諸人臉色各異,齊王面上似有慚愧之色,只低下了雙目,垂首不語,而一眾宮人內侍更是眼觀鼻,鼻觀口,連大氣也不敢出。
“皇上……”見隆安帝莫名其妙談起往事,顧容秀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這一聲剛說完,就見隆安帝面色一變,又是道:“你做下這等事,朕本該一杯毒酒,就將你賜死,你可知是誰為你求情?讓朕饒了你一命?又是誰,成全了你與老七?”
隆安帝一語言畢,眾人都是一驚,就連陸華濃都是面露不解之色,她心下思索片刻,卻仍是想不出除了鎮國公府的人外,還會有誰能為顧容秀求情。
顧容秀亦是不解,她怔怔的看著隆安帝,嘶聲道:“妾身曉得,是妾身的祖父與大哥…..”
“不,”隆安帝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他望著顧容秀,一字字告訴她:“是鎮遠候在朕的面前替你求情,他說,你畢竟是孩子的生母,是他讓朕饒了你,并請求朕,遂了你的心愿,將你許給了齊王。”
顧容秀眸心大震,她不敢置信的看著隆安帝,嘴巴里只喃喃道:“不,不會的,這不可能……”
隆安帝的目光越過顧容秀,向著秦時中看去,感嘆道:“愛卿胸襟寬廣,肚里能撐船。這幾年,因著此事,朕心中一直不安,只覺因老七之事,愧愛卿良多。”
“皇上言重了。”聞言,秦時中頓時抱拳為禮,與隆安帝開口道,隆安帝點了點頭,將目光又是放在了顧容秀身上,聲音復又變得嚴厲而凝重:“顧容秀,當初是你有錯在先,而后你又遣人將孩子帶回了京師,朕原先倒也憐憫你為人母,思念孩子,可你將孩子帶回身邊后,卻也不曾好生照顧孩子,竟讓好好一個孩子落成這幅模樣,顧容秀,你當真讓朕太失望了!”
聽出隆安帝話中隱有廢黜自己的意思,顧容秀當下就是慌了,她的眼瞳中滿是驚恐,只不住的哀求道:“皇上,妾身知道錯了,妾身的確不會照顧孩子,還求皇上再給妾身一個機會,讓妾身好好彌補……”
“你不會再有機會了。”隆安帝冷冷的打斷了顧容秀的話,他的目光向著沈云薇母子看去,見孩子緊緊依偎在沈云薇懷里,小臉上滿是依戀之色,而沈云薇看向孩子的眼神中亦是遮掩不住的愛憐,他們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對親生母子。
“從今之后,這孩子就是秦夫人的親生子,誰若敢在私下里說上一句,朕絕不姑息!”隆安帝年紀雖然大了,可這一句仍是說的中氣十足,令所有人都是聽得清清楚楚。
“至于你,”隆安帝向著顧容秀看去,只看的顧容秀頓時懸起了心腸,“朕再不許你打這個孩子主意,往后,離鎮遠候一家都遠些,你記下了嗎?”
“皇上……”顧容秀搖著頭,淚水撲簌撲簌的往下掉。
“罷了,朕倦了。”隆安帝揮一揮手,打斷了顧容秀的話,隆安帝站起身子,向著身側的陸華濃伸出了自己的手,陸華濃見狀,便是起身將自己的手放在了隆安帝的手心之上,讓隆安帝攜著自己向著殿外走去。
見隆安帝移駕,眾人紛紛跪地恭送,陸華濃的眼睛劃過那一家三口,目光,最終落在了秦時中身上。
她看著他脊背筆直,領著妻兒跪在那里,他的黑發高挽,劍眉入鬢,他離自己是那樣的近,可又那樣的遠。
陸華濃蓮步輕移,隨著隆安帝緩緩越過秦時中,她的臉上仍是淡定與從容的樣子,心口卻是一陣劇痛,只死死壓下,在宮里待了這么些年,別的本事她沒有學來,一張面具卻戴的周全。
離開大殿時,她的眼角卻是落在了沈云薇身上,就見她將孩子攬在懷中,孩子正小聲和她說著什么,她的神情嬌柔,面容溫婉,好一個讓人憐惜的小媳婦。
陸華濃眼中一片荒蕪,唇角卻是淡淡笑了,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無聲的離開了中和殿。
待皇上走后,秦時中扶起了沈云薇的身子,沈云薇向著顧容秀看去,就見她仍是癱坐在地上,倏然,她回過頭,一雙眸子卻是雪亮的令人心驚,宛如一把匕首般,向著自己剮來。
沈云薇心中一緊,直到身邊的男人握住了她的手,她方才回過神,喊了聲:“夫君。”
秦時中剛欲答應,就見齊王款款而來,對著秦時中夫婦二人拱手為禮,禮畢,周世鈞向著秦子安看去,秦子安是識得他的,當即便從母親身后鉆出了身子,喊了他一聲:“大哥哥。”
孩子一語言畢,沈云薇眼皮一跳,對孩子道:“子安,不能這樣喊王爺。”
“無妨,他愛喊什么,就喊什么吧。”周世鈞卻是一點也不曾介意,他唇角含笑,微微彎下身子,對著秦子安道了句:“眼下,你可是找著自己的娘親了?”
秦子安拉著沈云薇的手,孩子抬眸向著母親看了一眼,對著周世鈞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周世鈞又是一笑,起身向著秦時中看去,道:“秦侯爺,孩子的事,小王也有不當之處,還請侯爺多多海涵。”
秦時中聞言,漆黑的眸子深迥而暗沉,他并沒有說什么,也是拱起手,向著齊王回了一禮。
齊王點了點頭,目光最后在沈云薇的臉頰上劃過,竟是也不曾理會身后的顧容秀,就這樣徑自走了出去。
沈云薇一手牽著孩子,見丈夫的眸子已是落在了顧容秀身上,男人眼底的火光,她看的清楚。
她心里砰砰跳著,只輕輕挽住了丈夫的胳膊,輕聲道:“夫君,咱們也走吧。”
“好。”秦時中吐出了一個字,望著顧容秀的目光中則是蘊著濃濃的告誡,雖然他什么也沒說,顧容秀卻也明白,那樣的目光是在告訴自己,若日后自己膽敢對他的妻兒做出些什么,他決不會放過自己。
顧容秀打了個寒顫,眼睜睜的先是瞧著齊王離開了中和殿,接著又是瞧著秦時中一家人離開,接著,便是其他一些人陸陸續續的離開,整個中和殿中,竟只剩下了她一人。
顧容秀渾身都冷,她看著空蕩蕩的四周,有一瞬間卻是恍惚的,似乎不曉得自己在哪,也不曉得自己如何落到了這一步田地。
待她回過神來,就聽一個內侍小心翼翼的上前,對著自己道:“娘娘,奴才送你出宮吧。”
顧容秀看著他卑賤的樣子,她的精氣神仿佛回來了,只對著那內侍道:“連你這種奴才都要來攆我,滾!給我滾出去!”
那內侍似是嚇壞了,也不敢再多說一句話,只匆匆跑了出去,整座大殿中,又只剩下了顧容秀一人。
顧容秀看著面前那一把冰冷的龍椅,想起方才秦時中對自己說的那番話,想起他離去前的那一個眼神,想起齊王的冷漠,隆安帝的嚴厲,陸華濃的譏諷,顧容秀的身子軟軟的滑到地上,肩頭不停的抖動著,她哭了。
鎮遠侯府。
秦時中進來時,屋子里燃著燈,四下里都是安靜極了。
沈云薇坐在床沿上守著,他瞧著,便是將腳步放緩,剛走到床邊,就見秦子安已是睡著了,一只小手卻還是拉著母親的手指。
念起孩子這些日子受的苦,秦時中眸底一黯,只在沈云薇身后坐下,環住了她的腰,將她帶到自己懷里。
“這孩子定是怕極了,才會睡著了也要抓著你不放。”秦時中低語。
沈云薇的目光仍是落在孩子的睡顏上,輕聲道:“子安是害怕,怕他醒了之后,咱們又不見了。”
說完這句,沈云薇帶著急切的目光看向他,“夫君,咱們以后一定要看好孩子,再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了。”
秦時中看見她眼底的堅定,一顆心頓時有憐惜劃過,他捧起妻子細嫩的臉,告訴她:“看好孩子,也看好你。今后,咱們一家人永遠在一塊,再不會分開。”
男人說完,頓了頓,又道:“再過不久,我就要領兵前往北境支援,到時候,我會將你和子安一道帶上,隨我一起去。”
“北境?”沈云薇念著這兩個字,純凈的瞳仁中有愕然劃過,“夫君要去打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