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不管齊王對你多好,他都是外人,你明白嗎?”沈云薇只恨自己沒有讀過書,說不好那些大道理,只能與孩子道;“娘只要你知道,在這世上,你最親的人,就是你的父親。”
“娘,那你呢?”秦子安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沈云薇搖了搖頭,溫聲道;“娘和子安也親,但卻不是最親的,子安姓秦,爹爹也姓秦,是不是?”
秦子安不曾想到這一點,此時聽母親一說,孩子點了點頭。
“所以,你和爹爹才是最親的人,你要永遠敬重他,孝順他,好嗎?”沈云薇的眼睛中透著一股殷切之色,一番話只說的十分懇切。
“娘,你對孩兒這樣好,是不是因為孩兒是父親的孩子?”秦子安不知怎的,突然問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沈云薇聽著,心里便是一怔,可看著孩子的小臉,她卻是笑了,她十分溫柔的撫了撫孩子的臉頰,與秦子安道;“娘對子安好,是因為子安是娘的孩子,是因為子安聽話懂事,是因為子安啊值得娘對子安好。”
孩子聞言,一雙眼睛頓時亮了,只張開胳膊,摟住了沈云薇的頸。
沈云薇也是環住了孩子的身子,輕輕拍著孩子的后背,心中卻仍是記掛著丈夫,若此時,秦時中能在她們身邊,那該有多好。
馬車仍是緩緩行駛著,再過半日的功夫,就能回到軍營。
沈云薇領著孩子坐在馬車中,卻驚覺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沈云薇有些奇怪,掀開車簾一看,就見前面停著一駕馬車,擋住了隊伍的路。
而在車前,則是站著一隊主仆,沈云薇凝神看去,就見那對主仆不是旁人,正是顧容秀和青蘿。
看到顧容秀,秦子安頓時向著沈云薇依偎過去,對著母親道;“娘,我不要見那個壞女人!”
沈云薇聞言,只抱緊了孩子,與他道;“子安別怕,她再不能搶走你。”
說完,沈云薇就見顧容秀已是走到了周世鈞面前,周世鈞并未下馬,隔著遠,沈云薇只見顧容秀先是向著周世鈞行了一禮,而后則是與周世鈞說著什么,周世鈞仍是坐在馬背上,看起來倒像是居高臨下的樣子。
未幾,便是有人上前將前方的馬車移開,周世鈞則是策馬領著身后的諸人繼續向前駛去,而沈云薇和秦子安的馬車也是恢復了駛動。
至于顧容秀,卻是領著青蘿立在了道路一旁,看樣子像是在恭送周世鈞,驀然,顧容秀卻是轉過眼睛,猝不及防的向著沈云薇看來。
剛迎上她的目光,沈云薇心里便是一緊,她從未,見過那樣可怕的目光。
“娘,咱們不要看她。”秦子安一把放下了車簾,將顧容秀的目光擋在了車外,孩子一本正經的樣子,和母親道;“爹爹就快回來了,等爹爹回來,孩兒讓爹爹把她趕走,咱們不怕她!”
沈云薇心里原先有些沉甸甸的,可是聽著孩子的話,一顆心頓時有些溫暖,她看著孩子的小臉,本想與孩子說些“她是你的親生母親,不要恨她”之類的話,可是念起當日在宮中,孩子額角上的傷,和瘦巴巴的身子,她想不出顧容秀究竟是個什么樣的母親,她不過是孩子的繼母,對孩子尚且如此,可她身為生母,卻能忍心那樣對待孩子,連飯也不給孩子吃飽。
念及此,沈云薇便是沉默了下去,孩子不喜她,是她種下的因,才會有今日的果。
軍營,齊王軍帳。
顧容秀端著一盆熱水,緩步走了進來,與眼前的男子道;“王爺,妾身服侍你洗一把臉,松快松快吧。”
聽見她的聲音,周世鈞緩緩轉過身,男人目光清冷,落在顧容秀身上,當即便是讓她心中一緊。
“王爺為何要這樣看著妾身?”顧容秀不解,她的話音剛落,周世鈞已是揚起手,就聽“啪”的一聲脆響,顧容秀的身子便如斷線的紙鳶般,被周世鈞打倒在地,臉盆落在地上,發出“咣當”一聲巨響,而那些熱水有好些都是灑在了顧容秀的身上。
“王爺?”顧容秀嗓音嘶啞,捂著自己的面頰,滿是不敢置信的向著周世鈞看去,周世鈞雖身為親王,可為人隨和,即便是對府里的下人,也多是和顏悅色,更不要是對女人,周世鈞一向風流,最是憐香惜玉的主兒,顧容秀從未想過,這樣的一個男人,居然會打女人,居然會打自己!
而她自小便是在國公府千尊玉貴的長大,從無人動過她一根手指頭,可今日,便是她的丈夫,打了她這一巴掌!
顧容秀的身子微微發抖,又是啞聲說了句;“您打我?”
周世鈞緩緩蹲下身子,一手捏起了她的下顎,令她不得不看向自己。
“我打你這一巴掌,是要你記住,今后,不許去打沈云薇的主意。”男人的眼瞳十分嚴厲,他的目光是冷的,聲音也是冷的,那股冷,一直鉆進了顧容秀的心。
“怎么,我打她的主意,王爺難道是心疼了?”顧容秀的發髻被方才那一巴掌打得松散下來,有好些碎發都是落在了她的面頰上,她卻也不在乎,只從地上坐直了身子,與周世鈞冷笑道;“我讓人去殺她,王爺再去救她,正好讓秦時中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這樣不好嗎?”
周世鈞的臉色陰沉的怕人,他手下加重了力氣,似是恨不得將顧容秀的下顎都給捏斷一般,“顧容秀,不要再來考驗我的耐心,我若再敢動她一下,我立馬休了你!”
顧容秀的眼睛倏然變了,“你要休了我?”
“你最看重的,不過是齊王妃的身份,你一直期盼我能夠登臨大寶,奢望著自己能當上皇后,顧容秀,你的這些心思,我都一清二楚。”周世鈞冷冷的看著她,繼續道;“你若動她一根頭發,我收走你的一切。”
顧容秀面色雪白,就那樣看著周世鈞,不知過去了多久,她終是笑了,問了一句:“是什么時候?”
周世鈞眉心微蹙,卻是不懂她話中的意思。
“是什么時候,你看上了那個賤婦?”顧容秀的每一個字,都幾乎是咬牙切齒。
“你嘴巴放干凈點。”周世鈞呵斥,卻不曾反駁顧容秀的話,倒似是承認了,他將沈云薇的確放在了心上。
“呵,”顧容秀卻還是笑著,眼底卻漸漸沁出了一行淚水,“真是可笑,你堂堂的親王,竟會被一個民女所迷,你說你懂我的心思,我又何嘗不懂你?你留戀風花雪月,世人都說你是閑散親王,其實不過是在掩飾自己奪位的野心!”
說完,顧容秀頓了頓,又道:“當初,黑衣人擄走了沈云薇母子,我聽聞你挺身相救,我只以為你是想拉攏秦時中,可后來,你卻甘愿拿自己去換下沈云薇母子,你是那般惜命的人,就算你想拉攏秦時中,你也絕不會以身涉險!從那時候,我就曉得,你對沈云薇存了心思!”
周世鈞聞言,眸心頓時變得兇狠起來,他一把扯過顧容秀的身子,將她拉到自己面前,“你怎知我甘愿換下他們?你在秦時中身邊安插了眼線?”
顧容秀只是笑,“這世上,沒有銀子辦不成的事。”
周世鈞一把扔下了她的身子,他嫌惡的看了她一眼,起身便要往外走。
“王爺!”顧容秀見他要走,卻是撲上前抱住了他的腿,她的眼瞳血紅,幾乎能沁出血來,而她的聲音沙啞,只一聲聲的問道:“你告訴我,我究竟是哪里不如沈云薇?你為何連正眼也不愿看我一眼,卻去喜歡一個卑賤的民女?為什么?”
“在我眼里,她比你高貴百倍,你連她一根頭發絲兒也比不上。”周世鈞冷冷的撂下了一句話,說完,便是毫不憐惜的甩開了她的身子,大步離開了帳子。
孫嬤嬤趕進來時,就見顧容秀的身子仍是在地上躺著,她滿臉的淚痕,唯有一雙眼睛中卻是盛滿了恨意。
孫嬤嬤看著,便是吃了一驚,慌忙上前扶起了顧容秀的身子,焦急道:“小姐,您怎么了?您和王爺吵架了?”
見顧容秀這般狼狽,孫嬤嬤慌忙為她整理好了碎發,顧容秀向著她看去,卻是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她的力氣那樣大,只疼的孫嬤嬤低低驚呼,卻不敢掙扎。
“嬤嬤,為什么?”顧容秀的眼睛紅的怕人,開口卻是問出了這一句話。
“娘娘,什么為什么?”孫嬤嬤不解。
“為什么他們都這樣討厭我,為什么他們都要對沈云薇那樣好?就連我的兒子,他也不要我,為什么,告訴我,嬤嬤,這都是為什么?”
“娘娘…..”孫嬤嬤胳膊被她死死攥著,只疼的她皺緊了眉頭,“我不懂您在說什么。”
“你沒看見,秦時中對她有多好,他那樣和顏悅色的和她說著話,他用那樣溫柔的眼神看著她,我嫁給他三年,他從沒那樣和我說過話,也從沒那樣看過我!他對我總是冷冰冰的,要不然,我也不會鋌而走險,將這一生都壓在周世鈞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