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了沈云薇的心思,顧容秀“嗤”的一笑,與沈云薇道:“你用不著這樣害怕,我不會傷你,也不會傷你腹中那塊肉。”
沈云薇聞言,一顆心卻還是“砰砰”跳著,她看著顧容秀的眼睛,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顧容秀唇角噙著幾分淡淡的笑意,重復著這一句話,她的眼睛微微上揚,顯得十分嫵媚,而她唇角的微笑又是那般陰冷,只看著人不寒而栗。
“沈云薇!”顧容秀驀然向著沈云薇走近了兩步,她眼角的微笑隱去了,眼底滿是怒火,將一張面孔襯著分外可怖。
“你究竟給王爺下了什么迷魂湯?讓他居然能當著皇后的面將你抱走?”顧容秀說著,心中的妒意愈是洶涌,她的眼睛落在沈云薇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又是言道:“還是說,你肚子里這塊肉,根本不是秦時中的骨肉,而是王爺的種?”
“你不要胡說!”原本,不論顧容秀說什么,沈云薇本都打定主意,不與她計較的,如今她懷著孩子,身邊又沒有旁人,她并不想將顧容秀惹惱,可此時聽著顧容秀的話,只讓沈云薇忍無可忍,竟是挺著個肚子從床上坐起身子,氣喘吁吁的與顧容秀開口。
“我胡說?”顧容秀冷笑,“這京城誰不曉得王爺當初用自己的千金之軀從刺客手里換下了你,王爺是什么身份?若不是你在途中百般勾引,讓王爺被你所迷,他能用自己的性命換你?”
“顧容秀!”沈云薇喘著氣,卻是攥緊了手指,顧容秀此番話不僅羞辱了她,更羞辱了秦時中,對于沈云薇來說,自己被羞辱尚可隱忍,可丈夫被羞辱,卻是她怎么也無法忍受的!
“怎么?”顧容秀眼底滿是輕蔑之色,繼續道:“你這孩子算算日期,的確是在北境時懷上的,而那時候,王爺也在北境,沈云薇啊沈云薇,你倒真不簡單,竟能將王爺和秦時中兩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間,”說到這,顧容秀微微傾下身子,向著沈云薇靠近了一些,繼續道:“還是說,連你自己也不曉得,你肚子里揣的這塊肉,究竟是誰的?”
“啪!”一記清脆的聲響。
顧容秀捂著自己的臉頰,幾乎不敢置信的向著沈云薇看去,“你打我?”
沈云薇強撐身子,勉力與顧容秀對視著,她的腹部又一次抽痛起來,她卻也顧不得去安撫懷里的孩子,她看著顧容秀的眼睛,一面輕喘,一面啞聲的與她道:“是,我是打你,那是因為…..你該打,該打你這一張…….不干不凈的嘴……”
顧容秀眼底滿是陰森之色,她看出了沈云薇的不適,也看出了她額角沁出的冷汗,和慘白下去的臉色,她微微笑了,她心知沈云薇離產期尚有一個多月的日子,而女子生產,自古以來便是兒奔生,娘奔死,即便是足月生產,也時常會有難產死產的事發生,更不要說提前生產…..
“沈云薇,”顧容秀竟然不曾還手,她望著面前的女子,卻是緩緩開口,道出了一句:“你以為,你比我強嗎?”
沈云薇不懂顧容秀話中的含義,她沒有說話,只仍是看著顧容秀的眼睛。
“沈云薇,你可曾聽過一句話,叫做‘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而秦時中的發妻,是我,不是你。”顧容秀嬌艷欲滴的紅唇中輕飄飄的吐出了這一句話來,她分明沒有用絲毫的力氣,可這句話,卻還是如同一記重拳般,狠狠地砸在了沈云薇的心上。
“沈云薇,你可知道,你如今住的那間院子,曾經是我住的,院子里的那一棵柳樹,是我親手栽的。”顧容秀慢斯條理的撥弄著自己的指甲,又是緩緩道出了一句話,說完,她又是一笑,道:“這叫什么?大約,就是叫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吧,你說是不是?”
沈云薇咬緊了唇瓣,腹中的抽痛一陣接著一陣,她卻是強忍著,不曾吭聲。
“對了,還有子安,”顧容秀似是突然想起了似的,又是向著沈云薇看去,道:“說來也真可笑,這孩子打小就不在我身邊,可我才照顧了他兩天,他就離不開我了,一聲聲的喊著我娘親,還要我留在秦府,留下來陪伴他,你說說,這孩子啊,還是和親娘親,養娘對他再好,那也是養娘不是?不過,我倒還是要感謝你,感謝你這些年,替我照顧我的兒子。”顧容秀微微笑著,眼底滿是攝人的光芒。
沈云薇想起秦子安依偎在顧容秀懷里的樣子,頓覺心口一疼,腹中的抽痛仿似在這一刻也變得緊密了起來,她的雙眸發黑,一雙手也是忍不住撫上了自己的肚子,卻還是咬緊了牙關,不愿在顧容秀面前發出呻吟。
“沈云薇,你用我用過的男人,住我住過的地方,養我生下的孩子,也多虧了是你,性子好,能容忍,這若換了別人,你說說,哪家的姑娘肯過這等日子?我不要的男人,你卻拿去當個寶,這想起來,不是膈應人嗎?”顧容秀說著,卻是忍不住“噗嗤”一笑,她的笑聲張揚,聽在耳里是那般的刺耳。
“你住口!你…..不要再說了!”沈云薇的喘息越發急促,她的長發仿佛都要被汗水打濕了般,濕漉漉的一縷縷垂在那里,而她整個人也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給人搖搖欲墜之感。
“好,我不說。”顧容秀笑意柔媚,她看了沈云薇一眼,剛要轉身離開,卻又停下了步子,轉過來與沈云薇道:“要說,也不能怪我在你面前說這些話,還記得在北境的時候,我這條命可都是被王爺掐在了手里的,那時候,王爺是真打算殺了我的,多虧了秦時中,是他救了我,要不然,我哪還有這機會,和你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
撂下了這一句,顧容秀方才嫣然一笑,離開了偏殿。
在顧容秀走后,沈云薇有瞬間的失神,她回憶著顧容秀的話,想起在北境時,周世鈞那一次宴請她們夫婦,而在席上,卻從他的懷里掉了那一雙自己親手做的鞋墊,如顧容秀所說,那時候,周世鈞掐住了她的脖子,的確是要殺了她的,是秦時中……是秦時中從周世鈞的手里救下了她!
沈云薇的身子一軟,終是倒在了床上,她的面色如紙,隨著她的倒下,兩腿間卻是涌來一股熱流,沈云薇身子一顫,吃力的支起身子,就見自己潔白的襯裙上,已是落滿了斑斑血跡。
而顧容秀的那些話,卻仍是一一在耳旁響起——
她說,“沈云薇,你用我用過的男人,住我住過的地方,養我生下的孩子……”
她說,“我不要的男人,你卻拿去當個寶。”
她說,“秦時中的發妻,是我,不是你。”
她說,她說……
沈云薇只覺得自己的腦子里亂濤濤的,翻來覆去,都是顧容秀的聲音,她疲倦極了,頭疼的仿似要炸開一般,而她下身的血從身子里汩汩而出,她卻渾然未覺。
當如姑姑走進內殿時,剛進屋,便嗅到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如姑姑心下頓時一跳,慌忙跑到床前,就見沈云薇面無人色的躺在那里,而她下身流出來的血,幾乎要將褥子都給打濕了。
平恩公夫人于法華殿動了胎氣,要早產的消息已是傳遍了皇宮。
余家的大少奶奶聽著外面的動靜,大著膽子抬眸,就見太醫署的太醫紛紛向著偏殿涌去,即使余家的大少奶奶出身高貴,瞧著這一幕,一顆心卻也是高高懸了起來,只與身邊的顧容秀低語道:“顧家妹妹,你說那秦夫人,可是從民間來的,這身子骨怎么也這般不經用,才不過跪了一宿罷了,就要早產?”
顧容秀神色平靜,只緩緩將手中的冥幣投進面前的火爐,聽得余家大少奶奶的話,才輕聲道:“嫂嫂不必擔心,都說民間的女子好生養,秦夫人這一回,也定會化險為夷的。”
“話雖如此,可如今先帝剛逝,她便要在帝靈前早產,實在也太過湊巧,怕就怕…..別人要說她對先帝不敬,皇后娘娘……也會怪罪。”余家大少奶奶說起來倒是憂心忡忡的樣子。
“不論皇后娘娘怎么怪罪,總不能不讓人生孩子,您說是不是?”顧容秀輕聲道。
“妹妹說的是,只盼,秦夫人這一回,能平平安安的。”余家大少奶奶輕嘆一聲,剛說完,又想起顧容秀與秦時中的往事,便覺得自己這句話委實多余了些,她的面上有些訕訕的,只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顧容秀也不再開口,她的眼睛向外看去,唇角慢慢浮現出一抹森寒的微笑。
內殿。
“秦公爺,您還是先出去吧,夫人這就要生了!”太醫一臉焦灼,在男人身后勸道。
秦時中聞言,魁梧的身軀卻還是一動未動,他緊緊地攥著沈云薇的手,看著妻子被疼痛折磨的慘無人色的小臉,男人眸心欲裂,只回頭一把扯過太醫的衣襟,低聲道:“你聽著,我就在這陪著夫人,你該做什么便做什么,夫人若有個三長兩短,你自己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