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注意到霍奇突如其來的瑟縮情緒,羅西回頭,順著對方的視線看去,立刻不懷好意地輕笑一聲。
“昨晚大家就都過來了,不過在注射解藥后醫生說你沒什么大礙,我就做主要他們都回去休息。伊莉德認為你中毒是她的責任放心,我已經開導過她了,不過她堅持要留在這里陪你。我半個小時前剛到,韋恩先生大概是十分之前到的。”
羅西說到這里,表情夸張地“嘖嘖”感嘆起來:“他的臉色可不好哦,作為一名關心子女、也知道‘花粉’是什么東西的父親,你懂的~”
布魯斯·韋恩多半覺得自家女兒在霍奇那里受了什么“委屈”他確實沒有想錯。霍奇只覺得他的頭更疼了,他伸手揉了揉額頭,頹然地長嘆一口氣。
羅西倒沒有說話,一直好整以暇地坐在一邊,似乎在等霍齊自己開口。
“那個花粉”霍齊避開了羅西的視線,聲音低得近乎囁喏,“它有致幻效果,而且我完全無法控制自己。”
霍齊微微停頓了一下,欲言又止。
“一開始我把伊莉德當成了海莉”
“哇哦~”羅西猛地發出一聲意義不明地驚嘆,坐直身體,目光炯炯地看向霍齊,“這可不太紳士,不過我也能夠理解你然后呢?”
霍齊沒打算事無巨細地告訴羅西每一個細節,那太尷尬了,也不夠尊重伊莉德。他確實想對著羅西傾訴一些事情,但不是這些。
“其實我知道她不是海莉,那種感覺很奇怪,我的理智和我的情感與身體完全割裂開來了,一開始我分不清那人是誰,我覺得她是海莉,可我也清楚她不是海莉,因為海莉已經我努力與內心的幻覺和沖動做抗爭,我覺得我能贏下來”
“然后,我突然意識到她是伊莉德,就是在那一瞬間,我突然發現自己在跟那種幻覺的斗爭中敗下陣來,我知道那樣不對,可我那時已經完全失控了之后的事我就不記得了。”
“哦,這一點,”羅西笑得越發幸災樂禍,“伊莉德已經跟我說過了,她說你當時情緒激動,狀態很糟糕,她沒辦法只好打暈你,她向你道歉。”
“這不是她的錯”霍齊喃喃道。
“不過,我聽你的意思,”羅西話鋒一轉,板起臉審視著霍齊,“你意識到那是伊莉德,所以反而放松了抗爭的念頭嗎?”
“不!不”霍奇情不自禁地抬高聲音,但片刻后他又猶豫起來,“我也說不上來那種感覺,就好像我的意志并不抗拒不,這真的太奇怪了!”
“這沒什么奇怪的,亞倫,你們一起工作,她救過你你也救過她,更別說她對你而言還有特殊意義,你們之間的關系和情感聯系本來就很復雜。另外,我承認這么說有點奇怪,但伊莉德是一個讓人有‘安全感’的人。她足夠聰明,有頂級的生存技巧,她能自保,也能保護他人。她能讓你放松戒備,自然也能削弱你對花粉的抵抗。”
“說真的,我一直以為伊莉德對你只是崇拜而已,不過我看她之前的神態她對你很是關切呢,”羅西在“關切”這個詞上加了個不著痕跡的重音,神色意味深長,“你在有些事情上實在太被動了,亞倫,海莉之后你有約會過嗎?這是一個契機,你也意識到你對她并不抗拒,所以,為什么不去試一試呢?”
霍奇想都沒想就搖搖頭,自嘲地說道:“別開玩笑了,大衛,她連25歲都沒有”
“原來你也在乎這個,”羅西的笑聲幾乎算得上爽朗了,“別妄自菲薄,帥哥,你的魅力足夠搞定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就算她并不是‘普通的’小姑娘也一樣。”
霍奇還想分辨兩句,羅西根本沒給他機會。意大利老狐貍回頭看向窗外,伊莉德依然跟布魯斯站在那里,兩人似乎在激烈地爭辯什么,沒人注意病房這邊的動靜。
“先別急著否認,亞倫,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伊莉德一個機會。”
如果把伊莉德和布魯斯之間的對話比作一場戰爭,那取得階段性勝利的人,無疑是韋恩少爺的養女。大概在五分鐘后,伊莉德獨自一人回到病房,布魯斯還陰沉著一張臉站在那里,既沒離開也沒過來,只是神色執拗地等在原地。
伊莉德剛跨入病房,羅西就忙不迭的起身,兩人短暫交談了幾句話后,羅西笑著走出病房,徑直去了布魯斯那邊出乎霍奇的意料,他倆竟然氣氛有好地聊了起來。
病床上的男人禁不住在心中嘖嘖嘆了兩聲,這才將目光移到伊莉德身上。
女人已經走到霍奇的病床前,剛坐上羅西方才坐著的椅子。她的姿態很鄭重,脊背挺得筆直,目光平靜地看著霍奇。可在兩人四目相對的瞬間,霍奇突然意識到羅西方才并沒有騙他。
眼神是騙不了人的,特別是騙不了一位合格的側寫師。就算伊莉德拼命掩飾,霍奇還是能從她那雙如同大海般湛藍的眼睛中,看到一些他之前從未見過的風景。
正如羅西所說,伊莉德之前對他的態度大概是崇拜和敬佩更多,可現在,她的眼神卻透露出更多的情感。
這一切,也許正是源于昨晚的那場意外,他們都從中發現了一些之前沒發現的事情。
可在這一刻,霍奇其實并不清楚,他能不能給出伊莉德想要的回應。
他的確可以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但這對伊莉德來說太不公平了。他寧愿在一切開始之前謹慎小心乃至“懦弱”一些,也不愿因一時的激情草率行事他不想傷害伊莉德。
打定主意后,霍奇瞥了眼伊莉德脖子上的項鏈,主動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神態溫和地微笑著:
“大衛已經都告訴我了,多謝你幫忙找來解藥。”
“沒什么,這是我應該做的,”伊莉德的語氣急促,在說完這句話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神色有些忐忑,“另外,我想對你道歉。”
“別這樣,伊莉德,我知道你打暈我也是為了我好。”霍奇連忙出言安撫對方,在說完這句話后,他沉默片刻,還是提起了昨晚發生的事情。
“真要道歉的話,其實應該是我對你道歉,之前發生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真的非常抱歉。”
“關于那件事,你已經道過謙了,霍奇。正如我當時說的,我知道毒藤女的花粉會產生什么樣的后果,我不會因此責怪你的,我”
在伊莉德說出這番話的同時,霍奇注意到她無意識地握緊了雙手她很緊張嗎?或者,她只是言不由衷?
“不,伊莉德,聽我說完,我知道我當時的行為并不正確,我不會否認這一點,你也不用為我開脫,我確實做了一些不夠尊重你的事情。”霍奇態度強硬地打斷了伊莉德的話,他說著更是努力坐直身體,目光炯炯地盯著對方:“我我暫時無法向你解釋我當時的心情和想法,因為連我自己也還沒搞清楚。我需要一點時間,能讓我找到最終的答案。”
“但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在我神志清明、理智健全的時候,明確地告訴你”
“那個時候,我并沒有把你當成海莉,伊莉德。”
在終于說出這句話后,霍奇幾乎是屏息盯著對方的面孔。
最開始,她看起來很茫然,就像是沒有理解霍奇的話一般,轉瞬之后,她的神色突然變得復雜起來,那是驚喜也是驚詫,那是歡愉也是感傷。她瞳孔微張、呼吸急促,胸口微微起伏,似乎有千言萬語蘊含其中,但最終,她卻沒有從唇齒中吐露任何一個音節。
霍奇什么都沒有說,他只是靜靜地等待著。
仿佛過了很久,那沉默著的年輕女人突然伸手,輕柔地覆上他的手背。她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縹緲仿若霧氣的笑容。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嗎?我要的不是你的自責,不是你的愧疚,也不是那所謂的擔當和責任心我想要的是更單純也更珍貴的東西你明白嗎?”
在短暫的沉默后,霍奇點頭,以他最認真與誠懇的姿態:
“我明白。”
“那么,我期待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