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賈墨痕見過皇上。”賈墨痕實(shí)實(shí)在在地行了個鞠躬禮。
大晏帝朗笑一聲,“可別行這么個大禮,如今你可是宮里的捉鬼驅(qū)邪大師,連太后都敬你幾分。”
聽出這話中的調(diào)侃之意,賈墨痕訕訕一笑,“皇上召見臣,不會只是為了夸贊褒獎臣吧。”
大晏帝面上笑容微斂,將桌上單獨(dú)抽出來的一本文書遞給他,淡淡道:“邊關(guān)送來的文書。”
賈墨痕快速瀏覽完,心中已有了計較,“姜族不過一個不起眼的小國,竟敢侵犯我邊界領(lǐng)土,是該給點(diǎn)兒教訓(xùn)了。皇上心中……可有了人選?”
大晏帝默了片刻,忽問,“墨痕,你覺得葉豪此人怎樣?”
眼中精光一閃而過,賈墨痕一臉肅容,問道:“皇上說的可是從明宇國歸順來的葉大將軍?臣以為,皇上讓他任了驃騎將軍一職,不過是給了個虛名,心里還是防著的,如今為何又想起了他?”
“……你只管說此人怎樣。”大晏帝神色不見喜怒,只那一雙眼幽深黑暗,心里似乎打算著什么。
賈墨痕也不再多問,想了想那人平日的做派,回道:“臣觀察此人許久,葉將軍是個極懂分寸的人,就拿同為明宇國歸順的柳尚書來說,此人進(jìn)我大晏國為官不過短短一兩個月便開始結(jié)黨營私,而葉將軍是個潔身自好的,極少接觸那些試圖攏絡(luò)之人。雖說此人有時心浮氣躁,但是領(lǐng)兵打仗自有一套本事。依著臣對那人的了解,如今既已歸順我大晏國,以后便只為大晏國效命。”
“若是朕命葉將軍去處理一下邊關(guān)的那些小事,墨痕你覺得如何?”大晏帝又問,看似在問他,其實(shí)也是在自己思量。
賈墨痕知道他只是有此想法而已并未非他不可,斟酌稍許道:“且不說葉將軍如今的驃騎將軍本就是個虛職,無多少人真正放在眼里,就說他原本明宇國之人的身份,朝中便有不少大臣排斥,李前鋒怕是第一個就不會同意。”見大晏帝眉宇微皺,賈墨痕語氣一轉(zhuǎn),“不過,此事也不是不好辦。”
大晏帝對于他這種喜歡抑揚(yáng)頓挫的說話方式習(xí)以為常,只淡淡地嗯了一聲,似乎早在等他的后文。
“如今明宇國雖說沒了,可是那被罷黜的國君還在,不過是換了個外姓侯爵的身份,成了皇上的臣民,那塊地皮也在,只是改成了歸晏這地名。皇上讓葉將軍去對付姜族侵犯領(lǐng)土之人,知道內(nèi)情的人道皇上這是在重用葉將軍,不知道內(nèi)情的人如歸晏的百姓,也會認(rèn)為葉將軍是個安家衛(wèi)國的好將軍,外面的謠言自會少一些,那些被排斥的歸晏百姓也會抬得起頭。皇上只道是為了讓明宇國百姓更加融入我大晏國,滿朝眾臣又有何反對的由頭。”
朝中文武眾臣皆知,姜族雖也獨(dú)立成國,跟大晏國相比卻是云泥之別,不然的話當(dāng)初大晏國與明宇國交戰(zhàn)之際,姜族早已趁虛而入。讓葉豪擔(dān)著保衛(wèi)邊疆的名頭去處理姜族之事,實(shí)乃大晏帝特意提了他的身份,算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哦?原來墨痕你也知道了謠言一事。朕道你整天捉神弄鬼,對這些倒不甚關(guān)心了。”大晏帝話帶笑意。
賈墨痕略一抱拳,雖一本正經(jīng),卻是一派悠哉閑適,“臣可是為了皇上您鞠躬盡瘁死而后已,萬事自不敢落在皇上后面知道。外有謠言聲稱葉將軍和其他明宇官員為了榮華富貴唆使自國國君歸順我大晏,實(shí)乃賣國求榮、貪生怕死,歸晏的百姓也被看低。若是葉將軍能自行請纓去處理姜族犯我領(lǐng)土之事,那百姓的話頭也會少一些,對歸晏百姓的成見也相應(yīng)減少。”
“呵呵,朕以為墨痕你整日不是給軒兒教書,就是在后宮設(shè)壇捉鬼,實(shí)在是埋沒了你,豈料你竟是什么都沒落下,好,甚好。不過你現(xiàn)在的苦也不能抱怨朕,什么設(shè)壇作法九九八十一天全是你自己對太后胡謅的,朕可不是專門推你入苦坑。”說著說著,大晏帝朗聲笑起來,想到看似溫潤儒雅的賈墨痕每日裝神弄鬼地糊弄人,心里就覺得實(shí)在滑稽。
賈墨痕佯裝頭痛,用手按了按額頭,嘆了口氣道:“唉,皇上可害苦了臣。”
“朕看你整日裝神弄鬼自得得緊……”大晏帝掃他一眼,嘴角微勾。
早朝之上,姜族侵犯邊土一事被提,包括葉豪在內(nèi)的眾多將軍主動請纓,大晏帝似乎斟酌許久,頗為為難地將此事交給了驃騎將軍葉豪,眾人唏噓,反對居多。大晏帝直接一句話將眾人生生堵了回去。
朕作此決定也是為了一視同仁,且葉將軍身經(jīng)百戰(zhàn),經(jīng)驗(yàn)豐富,爾等比得?
盡管心里知道此行根本無需身經(jīng)百戰(zhàn),可是眾人已經(jīng)看出,皇上是有意為之,自不敢再多說。
葉豪見大晏帝竟如此重用自己,心里喜悅的同時更是感激,稍作整頓,葉豪已經(jīng)率領(lǐng)上千兵馬去了邊城,而結(jié)果早已是預(yù)料之中的。不到兩月之久,葉豪便勝利返回,姜族悉數(shù)投降,發(fā)誓再不敢侵犯大晏國一寸土地。
大晏帝悅,賞賜無數(shù)。
長樂宮正殿。
“霜兒,葉將軍打了勝仗,你可高興?”大晏帝笑問,一手?jǐn)堉?br/>
“皇上,妾不知該如何感謝您,給了父親立功的機(jī)會。”葉靈霜偎在他肩上,聲音柔柔。
大晏帝見她一副小鳥依人樣兒,欣悅道:“不必謝朕,要謝就謝你自己,誰叫朕這么喜歡你。”
葉靈霜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那翹翹的嘴角讓大晏帝忍不住想低頭吻過去,只是身子還未彎下去便被殿外的幾聲吵鬧打斷,隱約聽見李福升訓(xùn)斥的聲音。
“李福升,何事吵鬧?”大晏帝極其不悅,語氣夾著冰霜。
“皇上,奴才該死,竟讓這吃了狗膽的賤婢胡亂喧嘩,奴才這就將她攆走。”李福升忙應(yīng)道。
“皇上,奴婢有要緊事稟告!”殿外不知那個宮殿的宮女高叫道。隨即又是李福升的低喝聲,隱約有云嬌幾人不悅的摻合聲。
大晏帝眉頭皺緊,薄唇緊抿。
“皇上,許是有什么要緊事,不然也不會找到這兒來,不若讓那婢女進(jìn)來說話。”葉靈霜拍了拍他的手,道,臉上有著柔柔的笑意。
大晏帝繃著的臉一下被她擊垮,在她額頭落下一吻,淺笑道,“依你。”
“李福升,帶著那宮女給朕滾進(jìn)來!”大晏帝朝外一聲厲呵。
只一會兒,李福升低頭走了進(jìn)來,身后一個宮女跟著,見到皇上跟馨妃,立馬跪在地上,“奴婢知道不該在此刻打攪到皇上和娘娘,可是,可是安美人她快不行了,求皇上去看看最后一眼吧,奴婢求求皇上了!”說完就在地上狠狠磕起頭來,片刻已磕出血痕。
此人正是安美人身邊的婢女珠玉,那安美人自一年前于長樂宮外滑倒落胎后,身子便大虧,一天不如一天,沒想到如今竟是到了油盡燈枯之際。
葉靈霜聽了這話不由暗吃一驚,只一年不到,安美人竟然到了這地步?心里劃過一道惆悵,不知道是為了她,還是為了別的。
“安美人?”大晏帝先是一怔,稍許后才想起珠玉口中所說之人,眼里有不耐更有不悅,“身子不適該去找太醫(yī)才是,叨擾朕作甚?”
“皇上,安美人她真的快不行了,求您去看看安美人最后一面吧,安美人也想見見皇上!皇上,求您了。”珠玉不停央求道,眼里霧水一片。
大晏帝無動于衷,朝李福升掃了一眼,李福升立馬會意過來,拽著珠玉就往殿外拖。
珠玉掙扎,忙朝大晏帝身邊的馨妃求道:“馨妃娘娘,奴婢知道皇上如今最寵你,求您跟皇上說說吧,求您了!求您——”話未說完,人已經(jīng)被李福升拖拽了出去。
大晏帝面色冰冷,雙眼沉沉。
“皇上,您——”葉靈霜正欲說什么,大晏帝猛地回頭看她,眼中浮冰片片,“你想說什么?”
葉靈霜被他眼中的冷意驚道,見他直直盯著自己,嘆了口氣道:“妾想說……妾不想皇上你去。”
大晏帝面色稍緩,一下?lián)Ьo了她,雙臂越收越緊,“方才你若敢說讓朕去看看,朕真的會被你傷透心,幸好……幸好你沒有……”
下巴擱在她肩上,楠楠低語道:“霜兒,朕本就是個無情的人,既然人都快死了,朕還去作甚,看了最后一眼又能改變什么。后宮這樣的女人何其多,朕不可能一一顧慮到。你可明白?”
葉靈霜身子似乎微顫,呢喃道:“可是,皇上……妾害怕……”
“霜兒,不要害怕。朕對所有人都無情,獨(dú)獨(dú)對你不會。”
葉靈霜一雙眼睛直直望著對面一個長頸花瓶子,似無神似透亮,低語道:“這樣就好……就好……”
次日,甘泉宮傳來消息,安美人沒了。不過是死了一個美人,又有誰關(guān)心,徒添飯后話頭罷了。只是,另一個消息卻不得不讓人震驚。
蒼鑾殿。
“關(guān)充媛有孕了?”大晏帝扔下手中的筆,抬頭直盯著說話的李福升。
李福升先前也是詫異了許久,此時見大晏帝一臉古怪的表情,自己連忙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里卻為那忽然冒出身孕的關(guān)充媛?lián)u頭惋惜。
“李福升,其他妃嬪被朕寵幸后可有乖乖喝了那碗補(bǔ)藥?”大晏帝的聲音極冷。
李福升死死點(diǎn)頭,忙不迭道:“自打去年發(fā)生安美人意外有孕一事后,奴才每次都會親自督促眾妃嬪喝藥,除了皇上您吩咐的馨妃那處換了藥,其余都是先前的藥。”
“呵,前幾個月朕籠統(tǒng)寵幸她不過一兩次,還是念著她昔日的舊情。這女人卻如此不安分,竟學(xué)會了給朕戴綠帽子!”說到最后,桌上一塊硯臺被他一下擲于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