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昨個兒皇上去了琪貴妃的鐺月宮,還將賢妃一塊招了去,朝兩人發(fā)了好一通火,連鐺月宮守著的太監(jiān)宮女都聽到了訓(xùn)話之聲。云嬌,你可知這件事?”葉靈霜低頭翻看著手里的書,話卻是朝一旁站著的云嬌問道。
云嬌這方正研著墨,見主子發(fā)話,便慢了手中的動作,回道:“娘娘,此事不假,后宮前些日出了那檔子事,自然是瞞不住皇上的。”
“呵,皇上難道不覺得自己管得太晚么,后宮這種事出得還少?”葉靈霜好笑道,翻書的動作快了幾分,也不知到底是在看書還是在想事。
云嬌低著頭,沒有往下接話,亦是不敢。主子說的沒錯,這后宮偶爾死個宮女太監(jiān)已經(jīng)不算什么稀奇事,只是以往皇上通常只是睜只眼閉只眼罷了,這次卻管了起來。瞧手中研的墨已變得濃稠,云嬌轉(zhuǎn)頭看自家主子,淡笑:“娘娘,墨已經(jīng)研好了,宣紙也已經(jīng)鋪好。”
葉靈霜放下手中的書,走到那一片空白的宣紙跟前,靜靜地看了半天,似在比劃什么,又瞧了瞧門外,不禁皺眉問,“墨月和佩環(huán)去了有一小會兒了,怎的還不回來?”
“興許什么事給耽擱了。”云嬌低聲應(yīng)了句,口吻卻是一點兒不肯定。
“不過是借一些朱砂、石青和石綠罷了,豈會耽擱這么久?”葉靈霜勾唇一笑,含了幾分難見的冷意,悠悠道:“據(jù)說丹靈宮的孫容華擅畫,而這丹靈宮又離我長樂宮最近,如今不過是借幾種顏料而已,怎的連這么點兒東西都舍不得了。”
又過了稍許,墨月和佩環(huán)才捧著硯臺走了進來,把那裝著朱砂、石青及石綠的硯臺小心放到了桌上。
“讓娘娘久等了。”墨月連忙回道。
“怎的去了這么久,莫不是那孫容華為難你們?”葉靈霜取過那方硯臺細細看了看,微掃一眼墨月和佩環(huán)問道。
“為難倒是沒有,只是那孫容華不喜外人打擾,而且一聽說娘娘您要借點兒作畫的顏料更是露出幾分不喜,脫口便道已許久未作畫,找那朱砂石青要等上些許時辰。奴婢和墨月姐姐便在一邊候著,一直等在現(xiàn)在。”佩環(huán)快嘴道,想起孫容華那不甘不愿的樣子,還有那下人慢慢悠悠找東西的樣子,臉上更是黑了幾分,眉頭也皺了起來。
“等了這么久也辛苦,去一旁歇會兒吧。”葉靈霜笑道,將那看了許久的朱砂及石青石綠放回桌上。指尖在那石綠上抹了一小撮細細捏了捏,這朱砂和石青石綠微潮,還帶著幾根細筆毛,一看就是才用過不久,孫容華這般撒謊當真好笑,不過是一點兒身外之物而已,跟她的小命比起來那可是云泥之別。
墨月和佩環(huán)方才在孫容華殿中早已是約束良久,如今聽了主子的話當即退到一邊稍稍放松了小片刻,然后目視著主子面前的宣紙,等著主子一展身手。云嬌則忙將那借來的朱砂和石青等摻了水細細研磨出來,挨個兒排在石墨的一邊。
“娘娘,都好了。”云嬌道,稍稍退后一小步。
葉靈霜拿起那毫筆,先是在紙上大致比劃幾下,然后便沾了那墨汁在紙上一陣流暢地勾畫,不一會兒已見幾片蓮葉的輪廓,待那整個蓮花、蓮葉仔細上了色已是過了一個多時辰。
“娘娘畫得極好。”佩環(huán)不禁出聲道。
“這蓮花跟翠荷殿外那蓮池中的白蓮極為神似,只是這蓮花卻是染了朱砂,變成了紅蓮。”云嬌細細打量許久,方道。
“娘娘畫得可不就是那翠荷殿外的白蓮么。”墨月笑道,搬離翠荷殿之前,她可是經(jīng)常陪著主子專門去蓮池那兒小坐,這幅畫剛畫完她就瞧了出來。
“你們說可像?”葉靈霜不確定地問了問,不待幾人作答,又細細描了描幾片蓮葉的輪廓,在那畫上輕輕吹了幾口,方才擱筆。
“娘娘畫得自然像,奴婢以往竟不知娘娘有如此畫工。”墨月驚嘆道。
葉靈霜莞爾一笑,“身為鎮(zhèn)關(guān)大將軍的女兒,怎可只懂得花拳繡腿。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是哪個男人不喜歡多才多藝的女子。”見幾個丫鬟盯著那畫,便搖搖頭道:“莫再看了,我也就有這么點兒畫技。把東西收了吧,未用完的朱砂和石青石綠也都拿去丹靈宮還了。”
“這次奴婢一人去便是。”佩環(huán)呵呵笑道,端起那硯臺就往門外走。墨月和云嬌也將那毫筆拿去洗凈才掛回筆架子上。
“等這畫干了便收起來吧。”葉靈霜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道,目光掃見桌下殘留的幾抹不小心散出去的石青,眼里一抹精光乍然閃過。這石青干后可是極難清洗的,看來會留在地上一陣子。皇上你近日也該來上一兩次了,不然梨落園可就白遇到你……
葉靈霜這邊才念叨,李福升便帶著皇上的口諭來了,讓葉靈霜不禁懷疑,是不是皇上聽見了自己的抱怨,才這般及時地如了她的愿。
“馨嬪好好準備一番吧。”李福升臨走前笑道,還按照慣例留下了只有嬪位以上的女子才可在沐浴時享用到的素馨花瓣。
葉靈霜從那籃子里隨意抓了一把放在嘴邊嗅了嗅,果真香味濃郁。將那手中的花瓣撒了回去,朝身后的一臉驚喜的墨月淡淡道:“去小廚房里讓李嬤嬤早些備好晚膳,早點兒用晚膳也好早些沐浴。”
“奴婢這就去。”墨月忙道,幾乎是小跑著奔向長樂宮正殿側(cè)旁的小廚房,這小廚房本該一宮之主來管束的,只是長樂宮正殿一直空著,現(xiàn)在幾個側(cè)殿中又屬她品級高,那管膳食的李嬤嬤便暫時聽她吩咐,那主廚薛公公亦是做得一手好菜,廚藝不錯。
皇上臨幸任何一宮中的妃嬪時,其他未受臨幸的妃嬪皆會自動避讓,殿門亦是緊閉著,這也算是后宮中不成文的規(guī)矩,但是每個側(cè)殿的殿門皆是一個模樣,是以大晏帝來到這許久未踏入的長樂宮時,若不是看見那一身淡粉色的女子在側(cè)殿門口候著,走錯了也是可能。
“妾恭迎皇上。”葉靈霜低頭福了福身,燦爛一笑。
“愛妃久等了。”大晏帝淡笑,上前扶住那玲瓏的身段,伸手握住她的手,兩人一塊進了側(cè)殿。
“愛妃這段時間住得可還習慣?”大晏帝隨口問道,本是要找個地方坐下,但見那自己上次送的軟榻后,不禁眉頭一揚,坐在了上面。
見大晏帝松了自己的手,自顧自地坐到了那軟榻上,葉靈霜面露不喜,跟著走上去,坐到了他的身邊。大晏帝只是挑挑眉,接著便笑了,伸手將她摟在懷里,見那眼中幾分不悅,伸手敲了敲她的腦袋瓜子,“在朕的面前也敢板著臉,愛妃膽子愈發(fā)大了。”
“皇上不高興,妾如何高興得起來?”葉靈霜伸出手指在她微皺的眉頭上戳了戳,意有所指道。
大晏帝輕笑,“朕沒有不高興。”
“皇上休要騙妾,皇上的不悅可都寫在了臉上。”葉靈霜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臉,又看了看他的臉。
聽聞這話,大晏帝不知是喜是怒,只嘆了口氣問道:“真的這么明顯?”
葉靈霜連忙點頭,“自然,妾一眼便看出來了。”見他眉頭還是緊皺著,葉靈霜伸出手,一點點靠近那張臉,見他只是含笑看她,沒有絲毫不悅,才大膽地將手至于那眉頭之上,然后輕輕揉了揉,柔聲問道:“皇上現(xiàn)在可感覺好些?”
大晏帝看她神色良久,忽地低沉一笑,“愛妃的手真是神奇,這么一揉就好多了。”將那白玉般的纖手移開握在手中,低頭仔細打量一番,夸贊道:“又細又長,如白玉凝脂,很好看。”
葉靈霜倒是大方地任他打量,面帶笑意,“皇上若是喜歡那就常看看。”
大晏帝驀地怔住,然后大笑出聲,“你這鬼丫頭,當真是一點兒不謙遜,朕夸你兩句,你還順著桿往上爬了。”
“皇上給的桿子妾自然敢爬嘍。”葉靈霜笑回道。
“愛妃別動!”大晏帝忽道,見那笑臉斂了稍許,忙搖頭,“不是這樣的,愛妃再笑一笑。”
葉靈霜奇怪地看他一眼,方才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直到笑得臉快僵住,有些嗔怪地看他,大晏帝這才回過神,食指微屈,在她臉頰上輕輕一勾,笑道:“朕才發(fā)現(xiàn),原來愛妃笑起來竟有兩個極淺的梨渦,看起來頗為賞心悅目。”
“皇上,妾只有看著皇上笑的時候才會露出幾分呢。”葉靈霜有些得意地看他。
“為何?”大晏帝指腹在那時不時露出的清淺梨渦上刮動,似乎有些愛不釋手,淡笑問道。
“因為妾看著皇上的時候便是最高興的時候,只有笑得最高興的時候才能露出這淺淡的梨渦,就像這樣。”葉靈霜仔細解釋道,話畢,露出一個燦爛萬分的笑,那本就淺淡的梨渦跟著深了幾分。
大晏帝低頭,在那梨渦上吻了一下,那梨渦馬上不見,葉靈霜已是紅了臉。
“沒了。”大晏帝有些惋惜道。
“皇上,你方才那般對妾,妾哪里笑得出來,而且笑那么久不動的話臉會變僵的。”葉靈霜不滿地瞪他一眼,接著不等她說話又不悅道:“難道妾全身上下就這梨渦討皇上喜歡?”
“嗯?哈哈……怎么可能,愛妃全身上下朕都喜歡得緊。”見這小女人不高興了,大晏帝一把抱起她向床榻走去,令懷中的女子羞紅了臉。
“愛妃今日用的素馨花沐浴?”大晏帝湊近她纖細的頸間嗅了幾口,問道。
“是啊,好像是宮中慣例,妾以后可否不用?”
“自然可以……”
兩人的對話沒持續(xù)多久便見那青紗帳落了下來,遮住一室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