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太后身子不適,免了后宮的早安禮,不用起得太早,本宮還真有些不習慣。”琪貴妃洗凈臉上敷著的玉肌散,接過秀竹遞來的絹帕拭了拭,然后對著那面銅鏡,用手摸著自己的臉,在鏡里照了許久。
“娘娘,這玉肌散用著著實好,娘娘臉上的肌膚變得更加白潤光潔了。”秀竹道。
鏡中照出女子的嬌媚之態(tài),一雙眼更是極盡風情,聽她如此說道,那嘴角微挑,“秀竹,你這小嘴越發(fā)會說話了,就算是假的,本宮也聽著舒坦。”
秀竹忙道:“娘娘,奴婢可不敢欺瞞主子,奴婢說得句句屬實,娘娘面若凝脂,瞧著就像一塊玉,后宮中哪個的肌膚能比得過娘娘。”
琪貴妃滿意地笑了兩聲,對著鏡子看了許久,慢慢地,那笑意悉數(shù)斂了起來,,只余一聲長嘆,“就算本宮再好看,沒有人欣賞也是徒勞。皇上最近來鐺月宮的次數(shù)是越來越少了。”
“娘娘,皇上總會念起您的好,說不準什么時候皇上就厭煩了那馨妃,轉(zhuǎn)而來娘娘的鐺月宮了。”秀竹低聲道,雖這般說,心里卻是沒個準兒。
琪貴妃自嘲一笑,將發(fā)髻上一根有些傾斜的簪子摘下,重新插了進去,喃道:“本宮陪伴皇上已有四年之久,那情呀愛的早就磨沒了,在本宮眼里,只有牢牢抓住后宮的權利,才能活得最滋潤。而如今整個后宮,貴賢淑德四大正妃中。淑妃一位本就空著,德妃沒了,賢妃不止降了妃位,還被關在了冷宮,本宮才是這后宮最大的,誰敢惹本宮的不痛快。”說到這兒,目光深了起來,“距離那個位置,本宮只是差了那么一小步而已。只有那么一小步!”
“娘娘,奴婢相信娘娘一定能夠得償所愿。”
“誰又說得準,如今這選秀才結(jié)束,后宮新進的一批秀女,個個都是美人坯子,保不準什么時候就又冒出來一個馨妃。還有那彥妃,不好好守著瑜公主過日子,非要來攪一趟渾水,她就是個見不得別人好的。想如今這出盡風頭的李貴人正是她彥妃所選,好看自是好看,只那傻樣跟那死了的關充媛倒有的一拼。”琪貴妃眼中鄙夷掠過。“不過,這李貴人若是能奪了馨妃的榮寵,本宮不介意幫她一把。”
“娘娘的意思是?”秀竹心下已有了幾分了然。
“一會兒你親自將本宮庫里的飛瀑連珠簪和那副滄海明月耳墜子給李貴人送去,就說這是本宮的一番小小心意,皇上對她的寵愛,本宮都羨慕得緊呢。”琪貴妃說得漫不經(jīng)心,嘴角卻勾起一抹笑。
秀竹微驚,“娘娘,這可是您最喜歡的一根簪子和一對耳墜子,為何要這么大方地送給李貴人?就算要拉攏李貴人也不必這般破費,李貴人不過是小小貴人,如何擔得起娘娘您如此厚愛。”
琪貴妃五指微屈成花,動作優(yōu)雅地剝了顆葡萄吃,一旁恭敬等著的秀竹忙遞過干絹帕給她拭手。
琪貴妃掃她一眼,“秀竹,你跟著本宮多年,應該知道本宮從不拉攏那些無用之人。這李貴人是個什么分量,本宮自要掂量一下。要不然的話,以后若是出了什么幺蛾子,豈不是牽扯到本宮身上。”
秀竹低頭,“娘娘說得在理,奴婢慚愧。”
“給那李貴人點兒甜頭是好的,但是這甜頭多過頭了,那骨子里的本性就會露出來,你且看著,這李貴人會如何地恃寵而驕。”
“娘娘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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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宮。
殿中只剩一個人云嬌一個婢女,朝四周看了看,又見主子朝她點點頭,才湊上去小聲道:“娘娘,奴婢將乳母平日里吃的飯菜留了一小份,拿去尚醫(yī)局偷偷讓那忠厚老實的李太醫(yī)細細檢查了一番。李太醫(yī)說飯菜并無什么異常,都是些平常的飯菜。”
“你是如何說的,尚醫(yī)局中可曾有其他人發(fā)現(xiàn)?”葉靈霜神色凝重起來。
“奴婢只道可能有人在飯中下毒加害娘娘,娘娘信任他,才暗中命他查探。那李太醫(yī)一聽此話,自然是不敢怠慢,也擔保不會講此事泄露出去。奴婢還特意避開了吳太醫(yī)。”
“你也是個謹慎的,那吳太醫(yī)確實該避開,他與琪貴妃的關系本宮老早以前就知道了。”葉靈霜嘆了口氣,側(cè)耳聽著外面的風聲,“云嬌,其他方面呢,譬如乳母沐浴的時候有沒有用一些不該用的東西?”
云嬌搖搖頭,“乳母是要哺乳三皇子的,按照宮中規(guī)矩,乳母每兩天都要沐浴一次,奴婢這幾日特意和乳母走得近了些,得空幫她取一些沐浴用的東西,奴婢并未發(fā)現(xiàn)乳母往水中放一些不該放的東西,她身上也沒有用什么奇怪的香料。”越說到后面,云嬌越有些慚愧。“娘娘,奴婢有負您的厚望。”
“難道真是本宮多心了?”葉靈霜低喃,“瑞兒平日里吃的全是乳母身上的奶水,若不是乳母身上出了問題,又是哪里出了問題。”
似乎馨妃某句話讓云嬌想起了什么,那低垂的眸子猛地一抬,插嘴道:“娘娘,經(jīng)您一說,奴婢忽然想起,乳母沐浴時換下的衣裳有一種淡淡的香草味,奴婢當時候并未放在心上,只以為是尚衣局的宮女們使用的一種浣衣香草,如今細細回想,那味道似乎與那專門浣衣用的香草味道有異!”
葉靈霜雙眼凌光閃過。后宮妃嬪的專用衣裳由專門的婢女洗,而那下人們的衣裳分配的人就多了。
“云嬌,尚衣局定有人專門留意著乳母的換洗衣裳,替本宮查出此人,仔細著不要打草驚蛇。”
云嬌側(cè)目看過去的時候,正逢看到她眼中射出冰冷的刀子,心中一震,忙回道:“娘娘放心,奴婢定會辦好此事。”
“此事急不得,這幾日你多拿些本宮的換洗衣裳過去,也方便你打探。”
“奴婢明白。”
待兩人談話完畢,云嬌喚了翠環(huán)和佩環(huán)進來,兩人有些不明所以地盯著云嬌看了許久。
“娘娘,您真偏心,竟拉著云嬌姐姐說了這么久的話。”翠環(huán)絞著手指,低聲嘟囔道。
“是啊是啊,娘娘可是把奴婢兩個當成了外人。”佩環(huán)接了一句。
葉靈霜沒好氣地掃兩人一眼,笑道:“這跟著本宮沒多久,兩個丫頭片子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平日里莫不是經(jīng)常仗著本宮的勢欺負他人?”
佩環(huán)急了,“奴婢們哪敢,別人仗勢欺奴婢等還差不多。都說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奴才,娘娘您這么和善,奴婢等自然都是乖巧的。奴婢和翠環(huán)昨個兒才遇到了李貴人身邊的貼身婢女巧兒,她那兩只眼睛都快長到天上了,也不瞧瞧她是個什么身份,奴婢看了就來氣。”說完,撇了撇嘴。
一旁的翠環(huán)也連連點頭附和道,“娘娘是沒瞧見那李貴人的樣兒,長得是美,實際上是個蠻橫無理的性子。”見馨妃嘴唇微啟要說什么,翠環(huán)忙不迭補了一句,“娘娘放心,這些話奴婢只敢在娘娘身邊閑扯一兩句,到外面的話自是規(guī)規(guī)矩矩,才不會像李貴人身邊的巧兒一樣狗仗人勢。”
云嬌在一邊掩嘴偷笑。這兩人越來越?jīng)]個正形了,好在兩人都是能耐住性子的人,這些不得體的話也不會在外面說起。
葉靈霜也是勾了勾唇,“罷了罷了,你們知道就好,若是不小心被外面的人聽見了,本宮可不會輕饒了你們。”
翠環(huán)和佩環(huán)兩個低頭對視一眼,眼中盡是俏皮的笑。
“娘娘,您在宮中也憋悶了許久,那臉上的……嗯,牙印也消了,不如趁著今個兒天兒好出去走走?”翠環(huán)朝她眨眨眼。
葉靈霜有些窘迫,瞪了她一眼,“小妮子,就你多嘴。不過,出去走走也好。”
翠環(huán)跟著馨妃出了宮,迎面吹來一陣冷風,有些涼颼颼。
“娘娘,有起了點風,不如奴婢回宮里取件披風來?”
“不必了,只是隨便走走,不過這身衣裳染了沙塵,回頭該拿去尚衣局了。”葉靈霜慢慢走著,聲音清清淡淡,聽的人似乎覺出幾分冷意。
“不知這位姐姐是何人?”身側(cè)忽然傳來柔滴滴的聲音。
葉靈霜側(cè)目看去,一身淡粉色長袖襦裙的女子朝她淺笑,遠遠看著就像是在風中搖擺不定的蓮,看似柔弱,眼里卻藏了幾分驕縱。乍一看,還真像那個去世已久的蓮妃。
還欲細細打量之時,那女子身邊的一個嬌俏小丫頭卻已經(jīng)上前兩步,朝她低喝一聲,“你是哪位,看見我家主子為何不見禮?”
李貴人最近榮寵正盛,眼前的這位主兒打扮簡單,流云髻上只插了兩根簪子,巧兒這么一比較便得出此人是個不受寵的妃嬪,于是那周身氣勢立馬強了幾分。
“巧兒,還不速速退下,這里可有你一個下人說話的份兒!”李貴人低聲訓斥道 ,連發(fā)怒的樣子都顯得柔柔弱弱。
葉靈霜面色并無不虞,只是淡淡地盯著她,如同看著一個跳梁小丑。
“妹妹是甘泉宮側(cè)殿的李貴人,不知姐姐是哪位?”李貴人巧笑嫣然,真真?zhèn)€弱柳扶風的美人。
葉靈霜這才勾了勾唇,淡淡道:“原來是李貴人,本宮乃長樂宮正殿的馨妃。”
李貴人一怔,面色幾變,最后歸于正常,“妹妹眼拙,竟然不知道姐姐便是皇上最喜歡的馨妃,巧兒剛才冒犯了馨妃,望馨妃莫怪。”
“呵,李貴人莫擔心,本宮從不會跟不長眼的狗奴才一般見識。”
此話一出,先前驕橫的巧兒一張臉氣得通紅,卻不敢再造次,而李貴人那嬌柔的俏臉黑了又黑,青了又青。
翠環(huán)雙肩微微抖動,側(cè)著身子死死抿著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