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梧趴在一塊大石頭后面，正用望遠鏡仔細的觀察著山道上的動靜，常風略路有些疲憊，仰面靠在他邊上，他在宋大錘離這三里地時，才放棄跟蹤觀察，發力跑了回來。扭頭見邊上的機槍手有些緊張，額頭上都冒出了汗，輕輕拍了他一下，“兄弟，怕個毛，一梭子過去，你就等著數尸首吧。”　　“我怕打不準，還怕……”　　“還怕被土匪一槍崩了？”　　機槍手點點頭，常風笑了笑，“我要說對方打不中你是假話，不過，以我的經驗，你越怕，越容易被打中，再說了，你這是重機槍！他們要想打中你，那槍法可不是一般的蓋，至少我就沒這本事。”　　趙子梧聽著二人說話，朝兩邊看了看，開始有些擔心，很多人都顯得非常緊張，嘆了口氣，看來這戰場上是最好的訓練一點不假。他扭頭低聲和常風說道：“等會打起來，多注意下咱們這邊的人，我怕他們承受不住，那就麻煩了。”　　常風稱是，隨即笑道：“團長大可放心，土匪不比軍隊，只要有這重機槍在，出不了什么大事。”　　“來了！來了!”邊上有人小聲喊道。　　趙子梧急忙抓起望遠鏡，只見有七八個人沿著山道走來，一路上小心翼翼的打探著四周，“這是探路的，讓弟兄們穩住。”他話音剛落，“呯”的一聲槍響，那幾個土匪急忙散開趴在道路兩邊的石頭后面。　　“誰開的槍？”趙子梧異常惱怒。　　常風貓著腰朝右邊竄了過去，片刻返回，“團長，是二毛子，他們太緊張了。”　　趙子梧無奈的搖搖頭，既然已經暴露，只能靜觀其變。　　那幾名土匪爬了好一會，見沒有更大的動靜，探頭探腦了一會，便有一人飛快的跑了回去，沒多久，又有七八個人出現在山道上，幾人蹲在地上不知嘀咕什么，緊接著有一人不知從哪扯了一塊白布，一邊搖晃著一邊朝這邊走來。到了上崗腳下，扯著嗓子喊了會，趙子梧聽得有些云里霧里的，常風見狀，笑著解釋，土匪喊的行話，由于地域上的差異，他也不是完全懂，不過大概意思明白，對方以為他們也是土匪，愿意出寫銀錢，借條道。　　趙子梧是存心來實戰的，弄些錢放他們走算怎么回事？“不理他！吩咐下去，這次穩住了，沒有我的命了不準開槍！”　　宋大錘等了半響，對方沒任何反應，他心中一陣惱怒，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居然想黑吃黑！手下一百七八十人槍也不是吃素的，“你、你，帶二十人，從兩邊繞過去，你，帶五十人從正面攻，媽的，一個活的都不許留！”　　土匪進攻有土匪進攻的特點，他們可不會排成什么陣型，要么一窩蜂上，要么各自為戰，對方情況不明，領頭的桿頭可不敢貿然群攻，在他示意下，五十名土匪依托地形，亂竄著朝山崗上摸來。　　“常風，你去守住右邊，別讓那幾個小蟊賊摸了上來，左邊的交給我。”　　常風應聲去了，趙子梧端起步槍，“重機槍聽我命令再開火，傳令下去，注意標尺，以我的槍聲為號。”　　山崗下土匪漸漸進入一百米內，趙子梧仔細瞄了瞄，屏住呼吸，扣動了扳機，“呯！”一聲脆響，準星中晃動的人影到了到了下去，緊接著，山崗上響起了七零八落的槍聲，趙子梧一頭惱火，大喝道：“愣著干嘛？開槍啊！”　　隨即整個山崗傳出連續不斷的槍聲，趙子梧端著槍尋找下一個目標。民團第一次戰斗的緊張情緒造成整個戰斗顯得異常滑稽，從第一槍開始就顯得很混亂，這反而給了宋大錘一個錯覺，對面簡直就是一群烏合之眾，除了槍好像不少，沒有任何像樣之處，這都對射了三四槍了，自己一方除了被趙子梧打傷那一人外，其余人連皮都沒破。　　“媽的。這都敢來打劫老子！”宋大錘感覺受到了羞辱，“一起上，宰了這些兔崽子！”　　土匪也是欺軟怕硬，見對方槍法差、組織差，頓時來了信心，嘴里嗷嗷叫著朝山崗沖來，這一波要是擋不住，民團幾乎不可能全身而退，趙子梧急忙沖著機槍手吼道，“開火！”　　好在前面這一番折騰，等了好一會的機槍手反而慢慢從高度緊張中放松了下來，他嘴里嘀咕著重機槍射擊要領，瞄著人數最多的地方狠狠的扣動了扳機。　　“突突突……”一條火舌從山崗上閃現，如同一條威力無比的鞭子，狠狠的從山崗下掃過，毫無防備的土匪一時間被打的人仰馬翻，其中幾人被重機槍擊中，巨大的沖擊力將人打得直接倒飛出去，其余人嚇得緊緊爬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重機槍沉悶有力的聲音傳到宋大錘耳中，他臉色一下子變了，這那他媽是土匪，純粹是正規軍。剛才民團的慌亂射擊，現在在他眼中都變成了誘敵的計謀。　　趙子梧看見機槍手射擊越來越鎮定，已經發揮了平時訓練的水平，滿意的大聲道：“就這么干！”　　見正面之敵暫時被壓制住，趙子梧將注意力轉移到左翼，那幾個繞道上來的土匪本來行進很快，但聽到重機槍的聲音，明顯猶豫了，放緩了進攻的步伐，趙子梧爬到一塊石頭上，朝兩邊吼道，“不要著急，瞄準了再打！”　　隨著趙子梧槍響，邊上幾人也強自按捺緊張情緒，認真瞄準，直到有把握才開槍，漸漸的，眾人進入了狀態，射擊的速度也慢慢提高，見左翼暫時沒問題，趙子梧又急忙移動回正面，才瞟了一眼，他徹底放心了，重機槍不愧是定海神針，所有人都已經能夠鎮定的進行射擊，先不管準確率有多少，單看狀態就很不錯。　　趙子梧不再參與射擊，他抬著望遠鏡仔細觀察手下弟兄們的射擊效果，不時的扭頭看兩邊的射擊情況。只見右手一人瞇著眼睛認真瞄準，他拿起望遠鏡順著大致方向望去，是幾塊亂石，緊接著一個黑乎乎的腦袋冒了出來，隨著一聲槍響，那腦袋上綻出一朵血花，然后垂在了石塊上。　　八十米！趙子梧心中暗暗估計了下，扭頭喊道：“好小子，不錯！”　　得到團長的夸贊，那名團丁靦腆的笑了笑，又端著槍認真瞄準起來。　　山崗下的土匪抵擋不住了，在重機槍的壓制下，他們早就絕了攻上山崗的念頭，趴在地上，躲在石頭后面也漸漸不安全起來，對方射擊的準確率越來越高，再不跑，死是遲早的事。　　宋大錘見勢不妙，不敢再硬來，急忙下令退回來，逃跑是做土匪首要掌握的本領，隨著四處響起“失風了！”“順水！”等喊聲，坡地上石頭后面、灌木土堆后面，一條條人影跳了起來，毫無規則的左右亂竄著往回跑，民團士兵一下子沒明白過來狀況，重機槍手看著到處四散的人影，抓著機槍左右晃動著，覺得打哪都不是，為一兩個人掃射實在是不值。少部分士兵已經完全適應了戰斗氣氛，他們不管對方如何亂，只是盯著射程內的目標急速射擊。　　“殺土匪！”“殺土匪!”在一陣狂喊中，右翼的常風端著一把花機關，帶著十來個人急速朝山崗下沖去，趙子梧一看，沒轍了，他抄起手邊的花機關吼道：“全體沖鋒！”　　吶喊聲中，民團士兵端著槍從戰壕里跳了出來，朝山崗下沖去。見到對方沖鋒，宋大錘慌了神，土匪一旦開始逃，那是喊不住的，急速看了看地形，他吼道：“快，退到谷里！”　　話音剛落，山谷里右手邊的山梁上傳來沉悶的機槍聲，并間雜著零星的槍聲，拼命狂奔的十幾個領頭土匪瞬間在谷口倒下，后面的人紛紛駐足，一臉恐慌的望著山梁上噴射的火舌。　　“完了！”宋大錘心里閃過兩個字，對方早有準備，這是要趕盡殺絕，他剛想吩咐手下朝兩邊逃，不知從哪射來一發子彈，正中他腦門，啪的一聲，紅的白的從腦后噴出，宋大錘如山一般的軀體轟然倒地，他至死都不明白對方為何要帶了兩挺重機槍來收拾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桿架就土了！”“桿架就土了！”　　四散的土匪聽到喊聲，再也沒了逃的心思，除了幾個機靈的順著地形沒命狂奔外，其余人紛紛丟下刀槍，跪在地上雙手高舉，嘴里喊著爺爺饒命。　　整個戰場瞬間平靜了下來，剛才震天響的槍聲消失的無影無蹤，要不是空氣中還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味，這里仿佛是世外桃源，顯得異常寧靜。　　楚峰提著一支步槍氣喘吁吁的跑到趙子梧面前，見他沒事，才松了口氣，“團長，剛才我都擔心死了，就怕土匪一窩蜂攻上山崗。”　　“我早就說過，只要重機槍在，沒事！”常風肩頭上扛著花機關，一邊走過來一邊大大咧咧的說道。　　趙子梧還有些惱火他擅自出擊，好在沒出事，“我回頭再跟你算賬，對了，你那邊摸上來的土匪呢？”　　“滅了一半，其余的跑了。”　　趙子梧大為驚異，看來那邊的民團士兵表現要比正面和右翼的好。正想表揚幾句，一名士兵湊過來說道：“團長，常連長真神人也，弟兄們佩服的不得了。”　　“哦？說來聽聽。”　　那士兵興奮的敘述著，趙子梧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難怪左翼的民團士兵如此鎮定，原來常風這家伙為了證明打仗也沒什么好怕的，當土匪進攻時，他居然站著射擊，也算他命好，這么大的目標，二十個土匪楞是沒打中他一槍，在這種精神鼓舞下，左翼的民團士兵想不鎮定都難，何況土匪都集中打常風了，對他們來說，和打靶沒啥區別。　　“你！”趙子梧揚起手中的花機關想拍過去，想想這玩意打在身上也不是鬧著玩的，他悻悻的放下，“老子手底下就你們兩個打過仗的，死了誰給老子帶兵？你下次想死不用這么麻煩，說一聲，老子一槍崩了你！”　　知道趙子梧話中的意思，常風心中一暖，只是煽情的話他說不出來，笑嘻嘻道：“團長，眼下怕是還舍不得殺我吧？”　　趙子梧一口氣上不來，“滾，趕快去查查，你手底下有沒有人傷亡!”　　戰場打掃起來很快，戰果也很快出來了，經過詢問，宋大錘匪幫總共有二百二十三人，這次宋大錘一共帶來一百九十人，其余留守山寨，剛才不到一個小時的戰斗，土匪共有八十六人被擊斃，俘虜了八十人，其中受傷的有四十三人，還有二十五人不知所蹤，估計是逃了。宋大錘帶著的馱馬一共有十七匹，經過一番尋找，找回來十六匹，除了食物和彈藥，剩下的全是這次沿途搶劫的金銀財寶，大致有個四萬元上下。　　民團共有三人陣亡，受傷者也有三十六人，趙子梧得知后眉頭緊鎖，這才是打土匪，要是和那些軍閥的正規部隊交火，傷亡怕還要大。　　“團長，咱們這幾乎都是新兵，第一次打仗，已經很不錯了。”楚峰安慰道。　　想想也是，趙子梧心里覺得以后還是要多找些實戰機會，再好的訓練也比不上實戰。　　“團長！”轉了一圈的常風一臉詭笑走了過來，低聲道：“我問了下，這宋大錘的山寨里還有不少好東西，他也死了，團長，你看……”他邊說雙手來回不停的搓動。　　很有些誘惑，趙子梧扭頭望著楚峰，“你覺得呢？”　　“團長，我覺得這也是一種訓練，帶些人手，也練練如何打土匪的山寨！”楚峰說得義正言辭。　　趙子梧忍不住笑罵道：“宋大錘都躺在這了，什么打土匪山寨！不就是黑吃黑嘛，行，你們兩個帶上四十人跑一趟！”　　二人大喜，敬了禮急忙去挑人，片刻回來道：“團長，兵貴神速，已經有土匪逃了，我怕去遲了撲個空，你看，我們是不是即刻出發？”　　“那吃的，彈藥怎么辦？”趙子梧有些猶豫。　　“這個好辦，不是還繳獲了些吃的嘛，我們帶上，至于彈藥，團長能不能讓不去的人先把帶的彈藥給我們？”常風早想好辦法。　　趙子梧想了想道：“行，就這么辦，你們快去快回，要是沒有機會，千萬別勉強。”　　二人連口稱是。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