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姐是位執(zhí)行力極強(qiáng)的女子, 昨夜不過提了,第二日就名命瑞兒將禮單交到了云安的手上。“這是什么?”云安看著大紅帖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一陣頭疼, 自從成親以來課業(yè)停了,云安也沒怎么學(xué)習(xí), 之前認(rèn)識的幾個字忘了半, 再加上這張單子上生僻字比較多,云安直接連不成句了。瑞兒了然,道:“姑爺, 這是姐命奴婢給您送來的禮單, 是一提姑爺就明白了, 另外禮物已經(jīng)都放在了門房, 明日姑爺出府的時候, 叫上兩個家丁到門房去提了就能出門了。”“謝謝瑞兒姐姐。”“姑爺無需如此客氣, 這是奴婢分內(nèi)的事情, 不敢邀功。”“對了, 你家姐在干什么呢?”“姐在書房, 奴婢斗膽估『摸』一句,大概是在看賬本。”“哦……瑞兒姐姐。”“奴婢在。”“我問你啊,你們家姐, 平時都忙些什么?她……是每都這么忙嗎?”瑞兒打了一個萬福,回道:“原本姐的日程,奴婢是不應(yīng)該談?wù)摰模銍诟肋^奴婢,若是姑爺問起府中事宜,要奴婢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所以奴婢就斗膽了。”云安的心頭一跳, 嘴角不覺勾起,看著瑞兒追問了一句,道:“你家姐真這么?”“是的。”“她什么時候的,我怎么不知道?”“今兒將禮單交給奴婢的時候,姐特別吩咐的。”云安的腦海中突然閃過簾時的畫面,林不羨將禮單交給瑞兒,之后又叫住了瑞兒,補(bǔ)了這么一句。林不羨的用意,云安多少能明白一些。云安基本可以確定,林不羨之所以吩咐了這么一句,大抵是預(yù)料到了自己的想法和下一步行動,許是怕自己問起,瑞兒顧慮規(guī)矩不敢回答,怕自己會因此產(chǎn)生“外人”的感覺,或者心生不快。想到林不羨在看自己的時候,偶爾流『露』出的無奈眼神,想到林不羨對自己連日來的包容和溫柔,云安突然感覺很踏實。這種感覺并不是多么了不起的情緒,就像是云安在餓肚子的時候,突然接到父親的電話,告訴自己家里做了云安最喜歡的紅燒排骨和紅燒肉,快回家吃飯。或者是拖著疲憊的身軀登上了公交車,恰好看到不遠(yuǎn)處就有個干凈的空位置一樣。只是這種踏實的感覺,自從云安來到這個時空后就消失了。瑞兒見云安不做聲,本分地回答道:“自三年前姐過了十七歲生辰,老爺便將府中的大事宜盡數(shù)交給了姐,頭一年老爺還會在府中坐鎮(zhèn),指點一番,待姐逐漸熟悉,老爺便帶著夫人四處云游,一年中有大半年都不在府里,府中所有的事情都由姐定奪。每年‘三六九’這三個月,隴南各地的商鋪,產(chǎn)業(yè)的掌柜的們,會帶著賬本和結(jié)算的銀票,銀子入府,姐一早就要接待他們,清點,查賬,盤銀,入庫,之后還要和掌柜們多少談?wù)搸拙洹3恕拧蜕显星镏猓溆嘣路莸耐眨际墙憷猩辖謱や伒娜兆樱铰宄敲恳患疑啼佒腥プ咦呖纯矗~本,再問問有沒有出挑的伙計,是否發(fā)生了什么事兒,或者有趣的事情。平日里大部分在書房的時間姐都是在看賬本,縱然姐資聰穎,奈何咱們林府的產(chǎn)業(yè)太多,姐卻只有一人,忙了這么兩年,奴婢看著都心疼呢。還有就是要參加一些宴席,還要定期到商會去和各大商行的老板會面,要最忙的時候……那就是每年的年底了,隴南以外所有地界的掌柜都要帶著本年的賬本入府,姐要一直忙到臘月二十八才能歇息,到了次年的上元節(jié)一過便又要忙起來了。是歇息也不盡然呢,年節(jié)里頭旁支的親戚們免不得要到府里走動,雖然那個時候老爺和夫人也都在,但姐也是要『露』面作陪的,還要祭祖,敬財神老爺,還要把上一年的總利攏出來,趁著親戚們過府相聚的時候,將紅利按照股份分給他們。”云安聽完倒吸了一口涼氣,驚呼道:“這么一算,你們家姐豈不是一清閑的日子也沒有?”“也不能這么,生意有忙有閑,偶爾連著休息幾日的時候也是有的,再有就是夫人每年都要帶姐到清虛觀住一段日子,齋戒消業(yè),設(shè)立布施棚接濟(jì)貧困的百姓,為林府祈福,嗯……算起來今年差不多也快到了呢。”“清虛觀?是不是玄苦大師所在的道觀?”“是,這清虛觀起來與咱們林府還有些淵源,相傳在大老太爺創(chuàng)立家業(yè)的時候,曾擇了一處風(fēng)水寶地做自己百年后的安身之地,結(jié)果一位道人也選中了這塊地方,大老太爺與那位道人交談一番,互相引以為知己,更是慷慨解囊資助那位道長修建了清虛觀,聽大老太爺在那位道人那兒習(xí)到了不少感悟,為林府后來的壯大打下了堅實的基礎(chǔ),清虛觀的匾額就是出自他老人家之手呢,從那兒之后每年到清虛觀去齋戒一段日子,成了咱們林府的傳統(tǒng)。”“謝謝瑞兒姐姐,你先去休息吧,我想到書房去看看你們家姐。”“是。”聽了這么多,云安現(xiàn)在想要幫助林不羨減負(fù)的欲望異常強(qiáng)烈,怪只怪這個時代沒有計算機(jī),不然直接把數(shù)據(jù)錄入進(jìn)去,分分鐘就計算完成了。想到那那兩摞厚厚的賬本,云安就覺得林不羨實在是太辛苦了。……來到書房,林不羨果然在算賬,看到云安來了,林不羨并未多什么,只是抬手為云安倒了一杯水,推到云安的面前,然后便重新將目光投在了算籌上,一手持筆在寫著些什么。這樣更好,云安覺得。很自然,若是林不羨特意停下手中的工作來招待自己,云安反而會覺得很疏遠(yuǎn)。云安也不和林不羨多,打開vcr,抱起一摞賬本放到一邊的案上,然后把上次記錄數(shù)字的圖片調(diào)出來,拿過一張宣紙,捏著『毛』筆將燕國的數(shù)字按照順序認(rèn)認(rèn)真真地寫在了紙上,寫完之后還仔細(xì)地校對了一遍,確認(rèn)自己除了寫的有些丑之外并沒有抄錯,才在每個數(shù)字的下面用更的字體標(biāo)注了相應(yīng)的阿拉伯?dāng)?shù)字,這張紙云安是不會留下的,她會在離開的時候一同帶走,銷毀證據(jù)。林不羨的工作量這么大,云安每次都讓她幫自己讀顯然不切合實際,好在“支出”和“入賬”兩個詞云安已經(jīng)認(rèn)識了,應(yīng)該是不會算錯的。林不羨雖然沒有抬頭,卻知道云安的一舉一動,她一手撥弄算珠,一手在紙上寫著什么,『露』出鐮淡的笑容。剛開始的時候云安算漳速度比較慢,每一個數(shù)字都要比對一下,半本帳過去云安把那幾個數(shù)字徹底記熟,速度明顯快了起來。而且她這次是背對著林不羨,也不怕對方看到自己放空的目光,眼珠不用大幅度轉(zhuǎn)動,比上次舒服多了。自鳴鐘響過兩次,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云安就和林不羨一起解決了書房內(nèi)所有的賬目,外面的還沒黑呢。“還有么?”云安問。“沒了,最后的一本也算完了。”云安滿意地笑了笑,道:“以后……我?guī)湍阋黄鸢桑憧唇衩黠@快了不少。”“賬目枯燥,怕你不喜歡。”“哎呀,這是工作好不好?世上有幾個人能喜歡自己的工作的?只有極幸閱人才有機(jī)會把自己的興趣變成工作,總之以后我有時間就會來幫你的,反正這些東西對我來也沒什么累的。”林不羨卻只把云安的話當(dāng)成了安慰之詞,怎么可能不累呢?且不一坐就是個把時辰,云安可是不用算籌的啊,如此龐大的計算量,有多勞心傷神林不羨知道。“謝謝。”林不羨由衷地感謝道,如果沒有云安……這些賬目夠自己忙到三更了。“走吧,回去休息休息,也快到吃飯點兒了,今晚上吃什么?”林不羨莞爾,問道:“你想吃什么?”“紅燒排骨有沒有?”“有的。”“紅燒肉呢?”“也櫻”“都有?”“你想的話,晚膳的時候它們就都會出現(xiàn)在餐桌上。”“真的啊!亦溪,你太好啦!”不知想到了什么,云安努了努嘴,頗有些美中不足之福林不羨又怎能不知云安心中所想?沉『吟』須臾,回道:“今日我有些乏了,一會讓冉正院去稟報父親母親,今日你我就在院吃了,可好?”林不羨的話直擊云安內(nèi)心深處暗戳戳的愿望,云安立刻多云轉(zhuǎn)晴,就勢道:“你累啦?那咱們先回去,吃飯之前我給您老做個按摩,松松筋骨,報答您老紅燒肉和紅燒排骨的情誼!”林不羨的俏臉一紅,道:“不、不必了。我很好,其實也不是很累。”“哎呀,咱倆這關(guān)系就不用見外了。我都聽瑞兒姐姐了,你都在這書房里坐了一了,這椅子硬邦邦的,你又坐的筆挺,連偷懶都不會怎么可能不累呢?”完云安喜滋滋地對林不羨飛了個眼,道:“一般人我不告訴她,我的手法可好了,包您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