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看了林不羨片刻, 問道:“亦溪,你想不想知道我為什么去找李元?”林不羨沒有錯過云安眼中的猶豫和『迷』茫,沉『吟』片刻, 回道:“等你想的時候再吧。我是信你的。只是千萬要保護(hù)好自己。”云安深吸了一口氣,心情有些復(fù)雜, 她不得不承認(rèn)林不羨真的是一位冰雪聰明的女子。她的聰明不張揚, 不銳利,包含著如水般的圓融和包容,是那種看透了一切卻能選擇包容的聰明。云安深深地看了林不羨一眼, 道:“我很想告訴你, 現(xiàn)在就想。你想不想知道?”若是遲了, 云安害怕自己再沒有勇氣開口。幫助林府拜托覆滅的結(jié)局, 是否會改變這個時空未來的走向, 已經(jīng)困擾了云安好多, 以云安二十多歲的年紀(jì), 她也看不透太遙遠(yuǎn)的未來。理智上來, 云安只是一個時空旅人, 應(yīng)該遵守李教授的叮囑,為了這個時空的大局“見死不救”,可從感情上來, 一想到林不羨這樣的女子最后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云安便感覺自己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就自私一次吧,就自私一次,云安不停地告訴自己,只要林不羨開口自己便把自己看到的東西告訴她。林不羨亦望著云安,端詳著云安的臉龐,沒有漏過她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又是一段長長的沉默, 林不羨終于點零頭。云安長舒一口氣,突然感覺自己心中的壓力被人分擔(dān)走了一半,無比的輕松。“亦溪,你可明白‘飛鳥盡,良弓藏,兔死狗烹?’”“嗯。”“在我看來林府目前的處境很危險,林府的財富已經(jīng)積累到了一個可怕的程度,朝廷都忌憚的程度,你覺得……朝廷會坐視不理嗎?”“依你之見,該當(dāng)如何?”“這便是我去尋找李元的原因,我覺得以林府目前的情況,需要一個更強(qiáng)力的庇佑,至少先把眼前的危機(jī)穩(wěn)下來,再想辦法徐徐圖之。之前你戶部尚書圖謀林府的家財,我便想:林府擁有兩代先帝的御賜之物庇佑,戶部尚書應(yīng)該是嗅到了什么苗頭才敢打林府的主意,或者是戶部尚書仗著后宮的勢力才敢有這個盤算。不管是何種原因,照目前的形勢看,一般的朝廷官員怕是護(hù)不住林家了,只有在皇族中找到一個新的靠山,才能再為林府謀得一時太平。你能明白嗎?”“你是想通過李元,打通寧王殿下的關(guān)系?”“我是有這個想法,你我記得你過,寧王殿下很的皇帝的寵愛,若是他愿意幫林府美言幾句,或許事情還有轉(zhuǎn)機(jī)。”聽完云安的話,林不羨思索良久,回道:“怕是萬難。先不論寧王殿下是否愿意屈尊與商賈為伍,李元已經(jīng)被逐出了李府,此事你知道嗎?”“我知道。可就算再難也總不能坐以待斃吧?再……即便李元沒了名分,血緣關(guān)系也是割舍不掉的,那我在你的生辰宴會上看到過李元和寧王的互動,我感覺他們倆私下里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是不錯的。”林不羨沉默良久,輕聲道:“無論結(jié)果如何,謝謝你,云安。”云安嘆了一聲,她從對方的語氣中也感受到了一些東西,或許林府的處境,林不羨并不是毫無察覺,只是林府“大廈將傾”的趨勢由來已久,林不羨也不知道該從哪兒去下手,亦或許是她女子的身份束縛了她,許多事情她做不了。林不羨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沉『吟』道:“其實自打接管家業(yè),我時常都會感到一絲不安,今日被你這么一點,我才明白了我的這股不安從何而來。只是……即便是知道了,我依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林不羨看著云安,是不羨慕那是假的,這種感覺從前就有,卻從未像今日這般強(qiáng)烈,她好羨慕云安,明明同是女子,對方能做的事情要比自己多多了。“云安。”“嗯?”“謝謝。”云安笑了笑,故作輕松地回道:“我還什么都沒做呢,再這件事到最后是一個什么結(jié)果我也不知道,或許這只是我一廂情愿的美好設(shè)想,就像你的,萬一寧王殿下不屑與商賈為伍呢?到最后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林不羨不知可否,她的這聲謝謝里包含了太多,云安是不會理解的。……三日后,云安遵照約定來到了貓兒胡同找到李元,院內(nèi)只有一位老邁的家丁陪著李元,他給云安開了門,引著云安來到了臥房。李元比三日前更頹廢了,神智也不是很清醒,房間里彌漫著酒味。李元的表現(xiàn)讓云安很失望,可對方也是云安在這個時空除了林府之外唯一的人脈關(guān)系,云安別無他選。云安也只能用“金誠所至,金石為開”來安慰自己,牛脾氣一上來,云安干脆找了個地方坐了,兩個時辰后李元醒了。李元坐起來,看到不遠(yuǎn)處的云安頗恍惚了一陣,喚道:“云兄?”云安起身,笑了笑,道:“李兄,睡的可好?”“你怎么會在這兒?”“李兄忘了?三日前我們約好的今日在這里見面,我見你睡的很熟就沒有吵你,李兄醒了么?”李元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臉上顯出一絲羞赧,虛弱地道:“慚愧,這幾日我醉生夢死,竟忘記了和云兄的約定,還望云兄原諒則個。”“沒關(guān)系,我知道你最近的心情不太好,你餓不餓,我們出去吃點東西吧。”李元苦笑一聲,答道:“云兄若是不嫌棄,在下樂意至極。“云安見李元走路都搖晃,請家丁老伯幫忙叫來了一輛馬車,載著李元和自己前往七寶樓。來到雅間,云安對李元:“今日我做東,李兄喜歡吃什么盡管點,但只有一點,不能再喝酒了。”李元笑了笑,答道:“好。就依云兄。”菜上齊,云安主動打開了話匣子,詢問李元為何會如此消沉。李元的答案印證了云安的推測,一半是因為李元被貶黜出了家門,一半是因為玉纖纖。那,云安走后李元提出要為玉纖纖贖身,娶她為妻,不想?yún)s遭到了玉纖夏斷然拒絕。李元的臉上閃過一絲苦楚,道:“沒想到我李元竟會淪落至此,現(xiàn)如今只有云兄一人還愿意與我為伍。”“溫柔鄉(xiāng),英雄冢。感情這種事兒,旁人也不好什么,有些東西還要靠自己慢慢想。”“云兄總是能出引人深思的妙句來。起來一直都是我對你不住,當(dāng)日強(qiáng)拉了云兄頂替我行入贅之事,還望云兄不要怪我。”云安輕嘆一聲,沒答腔。云安明白,這個時候自己應(yīng)該“禮貌”地應(yīng)承下來,順著李元的話下去,表示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自己并沒有放在心上,也不會影響到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畢竟還要求人家辦事,不是么?可是……一想到林不羨,云安便如何也開不了這個口。即便是虛情假意的而客套話,云安也不愿意。一直以來云安都沒有真正原諒過李元抓自己頂包的行為,選擇壓下去不是一回事,順著李元的話去表示“原諒”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李元見云安沉默不語,臉『色』也不是很好看,喚道:“云兄?”云安壓在膝蓋上的拳頭緊了又緊,僵持良久還是沒有繃住,反問道:“憑什么?”完這句話,云安也有些后悔,自己明明要拜托人家?guī)兔Γ瑓s控制不了自己的臭脾氣,這很不成熟。可問完這三個字后,云安覺得自己很輕松。云安把李元給問住了,云安起身,抬起手臂朝李元行了一禮,道:“李兄,接下來我要的話你可以當(dāng)我是不識抬舉,不懂禮法,冒昧之處萬望海涵,有些事情我可以忍,但我不能替別人做主,句實在的,這件事雖然我也是受害者之一,可受到傷害最深的人并不是我,你想過林……四姐嗎?事發(fā)到現(xiàn)在你有沒有想過哪怕一次給她道歉?你把她當(dāng)什么了?我想問問你憑什么,憑什么你都沒有和當(dāng)事人表現(xiàn)過絲毫悔意,就想把這件事輕描淡寫地揭過去?”完這句話,云安感覺請李元幫忙的這件事可能是吹了,一咬牙索『性』把話完,云安繼續(xù)道:“林四姐不是物品,婚姻大事對一個女子而言意味著什么我現(xiàn)在都明白了,難道你不明白嗎?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你把一位大家閨秀隨意抓給了一個乞丐!你有沒有想過,我若是個不堪的人,林四姐的一生就毀了,或許她的『性』命都會就此了結(jié)?”李元怔怔地看著云安,臉上的表情無比錯愕,李元想不明白,為什么云安的話和玉纖纖那日拒絕自己時的話會如出一轍?“對不住了,云安重新坐到了李元的對位。”李元看著云安,幾度欲言又止,最終卻什么都沒。這頓飯雖然并沒有不歡而散,但云安沒有提及“正事”。與李元分別后,云安走出七寶樓,突然很想見見林不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