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宮砂……代表了燕國女人貞潔的標志。云安曾在藍星的電視劇中看過這樣一個橋段, 電視劇里女主在新婚之夜掀起了自己的衣袖,將守宮砂給男主驗看,男主角很激動捧著女主角的胳膊親吻了守宮砂。那個時候云安才十幾歲, 這個畫面成功引起了云安的不適,只是那個時候她年紀太想不明白自己的這種心情從何而來, 直到年紀逐漸增長, 對古代文學有了一定了解后,云安才明白。守宮砂,是封建禮教下對女子最深刻的迫害之一, 是男子為了進一步將女子“物品化”所想出來的手段。云安看著林不羨手臂上那朱紅『色』的一點, 感覺自己的心很壓抑。如林不羨這樣的女子, 也沒能脫開這樣的命運。看著守宮砂, 云安終于切身體會到了:在這個時代, 女子的清譽意味著什么……云安快恨死李元了, 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拉自己當墊背的, 都不可原諒。若是不想入贅, 李元應該去據理力爭, 奮起反抗,承擔起一個男子應該承受的責任,而不是為了一己私欲, 將一條無辜的生命推到萬劫不復的境地。云安的心中涌出陣陣后怕,腦海中閃過了林四姐含羞自盡的畫面。她萬般慶幸自己當時沒有激烈拒絕,被關在林府柴房后沒有逃走,不然自己和李元又有什么區別呢?只是,云安的心中亦不免擔憂,林四姐能接受自己女子的身份嗎?“新姑爺?”喜婆見云安呆立不動,喚道。所謂的“驗看”并不是像云安這樣掃一眼就算了, 而是要通過觸碰,甚至是擦洗,來確認守宮砂不是畫上去充數的。云安呼出一口氣,道:“我看見了,放下吧。”“是。”始終垂下目光的林四姐依舊沒有抬頭,但她搭在腿上的另外一只手,悄悄松開了。云安沒有當眾觸『摸』她的身體,林不羨是感激的,雖然這是規矩,但林四姐仍不愿意被一個初次見面的人,當眾“校驗”。“篤篤篤”一陣敲門聲,門外傳來林福的聲音:“姐,老爺請姑爺到前堂去招待賓客,差的來請人。”林不羨這才抬起頭,目光掃過云安的臉,回道:“知道了,這就來。”得益于此,林不羨終于可以看一看自己未來“夫婿”的容貌了……眼前這個人似乎與自己想象的不同。行乞之人大概是怎樣一個狀態,林四姐是知道的,眼前這個人與乞丐兩個字根本不搭邊。多虧了實驗室研制的特制面膜,讓云安的皮膚恢復到了最佳狀態,雖然不如林四姐那般白皙,但細嫩程度不遑多讓,再加上云安的臉部輪廓柔和,五官端正,眉宇間還帶著幾分女子才有的嬌柔,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露』出淡淡地傷懷之感,看起來更像是一位心懷悲憫之心的少年書生。云安見林四姐終于肯拿正眼看自己,嘴唇翕動,低喚道:“你……”“父親喚你到正廳去答謝賓客,快去吧,莫要怠慢了。”林不羨打斷了云安的話,淡淡道。“哦……校”云安有些不情愿,卻沒有拒絕。云安轉身向門口走去,手按在門上突然轉過頭:“我快去快回,內個……你先別睡啊,我有話和你。”林四姐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短暫的安靜后,喜婆笑的那叫一個花枝招展,一手捂著嘴唇,一手揮舞著紅艷艷的手絹。就連一旁的丫鬟們也都齊刷刷地垂下頭,粉面含羞,嘴角掛著少女特有的笑意。見眾人反應如此,云安也反應過來,可能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自己的這句話充滿了某種暗示,云安心頭大窘,不過作為現代人,承受能力稍微比這些人強一點兒,道:“不是,我……”林四姐擔心云安再冒出什么驚人之語來,清了清嗓子,低聲道:“快去吧。”“哦。”云安推開門,跟著林福走了出去。來到正廳,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林威朝云安擺了擺手,云安來到林威面前,拱起手臂請了一禮。林威捋了捋胡須,很滿意嚴老先生對云安的教導,正所謂人靠衣裳馬靠鞍,云安今這身打扮非常稱她,她的身材纖細即便是華貴繁瑣的喜服穿到她身上也不顯臃腫,反而被這大紅『色』襯的唇紅齒白,若是不知道云安的底細,單看這一身,也算是一表人才。“我帶你去見見族中的長輩,親朋,還有一些商界的朋友。”“是。”……敲過三更的梆子,林府的賓客才陸續散了,云安邁著踉蹌的步子走在回洞房的路上,她沒用任何人攙扶,只是請丫鬟為自己在前面掌療。宴席上,云安懷著對林府的愧疚,積極配合林老爺,對所有賓客都展現出了最大的熱情,來者不拒,一飲而盡。雖然酒盅不大,但也架不住人多,好在林府宴席的酒是千日醉,香味醇厚但并不傷身,不然云安怕是早就堅持不住了。宴會上云安抽空想了很多對策,基本上都和林不羨有關,她不想看到如此美好的女子因為一場荒誕的婚姻去尋短見。終于來到了臥房外,云安提了一口氣,叩響了房間的門。“林姐,我是云安,可以進來嗎?”立在門口的兩個丫鬟瞟了云安一眼,這位新姑爺好像并不像傳言中的那般不堪……“進來。”云安推門而入,看到林不羨竟還穿著繁瑣的嫁衣端坐在床上,問道:“你怎么不把這身衣服換下來,休息會兒,不累嗎?”一向波瀾不驚的林四姐向云安投來了一抹無奈的目光,身后的丫鬟端來一個托盤,上面放著兩杯酒:“姐,姑爺,請飲合衾酒。”云安打了一飽嗝,道:“你先放下吧,這個我們一會兒自己喝。”丫鬟看了一眼林四姐,見后者點頭,將托盤放在桌上退了出去。云安甩了甩頭,跟著丫鬟來到門口,想著一會兒的事情不僅關系到自己的安全,也關系著林不羨的名譽,將門給鎖上了。返回到床前,云安看著林不羨,剛才想的套話居然一句也想不起來了。索『性』抬起手,做了一個“投降”的姿勢,道:“其實,我是女的。”林不羨的眼中劃過一絲錯愕,云安的話字字清晰,她聽得清清楚楚,不吃驚那是假的,林不羨打量著云安,對方雖然喝醉了,但眼神很認真,再……這世上怎么會有男子會謊稱自己是女人呢?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林不羨的心中閃過了很多念頭,眼眸中的錯愕散去,轉為釋然,淡淡道:“也好。”無悲無喜。云安瞪大了眼睛,坐到林四姐身邊,壓低了聲音,重復了一遍:“你有沒有聽到我的是什么啊?我,我是女的,和你一樣,咱倆同『性』別。”“嗯,聽清楚了。”“那你?那個什么……你聽我解釋,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一直想和你來著,但是他們不許我見你,我也想過給你寫個字條之類的,一來我不認識字,二來這可是證據,萬一流到別人手上,我們兩個都有麻煩的。”林不羨挑了挑眉,心道:此裙是有些聰明心思。“你不生氣嗎?”“事已至此,空怒傷身。”“那,然后怎么辦啊,就是咱倆……你千萬別想不開啊,除了要我的命,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來彌補我的過錯,爭取把對你的影響降到最低,你還年輕,人生長著呢,等你過些年再回頭瞧瞧,這些事兒,其實都不算事兒。”云安的話林不羨聽懂了,但云安想要傳遞的內容卻令人匪夷所思,女子清譽大如,怎么可能是事呢?林不羨并沒有忽略云安語氣中的擔憂,她這是在擔心自己會因此尋短見么?許是被云安誠懇的話語所打動,林不羨也想對云安些什么,但林府之危豈是能一言蔽之的?況且云安的底細林不羨還沒雍摸』清,有些話不急著。“茲事體大,容我想想吧。”“行,你別想不開就協…”云安的眼皮越來越沉,舌根都有些發硬了,她好想睡覺。“林不羨……”“何事?”“能給我看看你的守宮砂么?”林不羨秀眉微蹙,直直地望著云安的眼睛,對方的眼眸中除了醉意和『迷』離,以及一些她看不清楚的東西外,并沒有林不羨想象中的情緒。“你不是已經看過了?”“再給我看看行不?”云安跪坐在林不羨的對面,聲音中帶著一絲軟糯,讓人不忍拒絕。林不羨沉『吟』片刻,挽起廣袖,『露』出雪白的藕臂以及臂彎下一寸的朱砂一點。林不羨的身體繃緊,貝齒掃過下唇,云安竟然用手指輕輕撫『摸』起那顆守宮砂……“疼么?”云安問。“什么?”“就是,你點這個東西的時候,疼不疼?”林不羨搖了搖頭,回道:“不記得了,從我有記憶起便有這顆守宮砂。”云安發出一聲嘆息,收回了手,低聲道:“這不好,太過分了。”可惜這一次,云安話中之意林不羨卻理解不了了。下一秒,林不羨的肩頭一沉,云安的頭搭在了林不羨的肩膀上,千日醉的香氣從云安的身體中散發出來,略有些灼熱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打在林不羨的頸部。云安,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