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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第 119 章(捉蟲)

    夜色如墨汁一般在空中流淌,  風來,吹動樹枝微微擺動,地上有張牙舞爪的影子投下,  時不時的有井水冒出的聲音。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此處靜謐極了。
    謝樹棣整了整衣裳。
    只見他青衣儒袍,發髻間綴一根褐色的木藤,上頭寬卵狀的綠葉青翠鮮艷,  偶爾綴幾顆朱紅的小果子,  襯得那溫和如玉的面容多了幾分不似常人的旖麗。
    不可親,  不可近。
    “哦,對了,差點忘了,還得帶上節禮嘞!”
    謝樹棣自言的嘀咕,不知哪里的鄉話腔調又帶了出來,  瞬間打破了那不可親近的氣質。
    只見他的手往旁邊探了探,再收回來時候,已經提著一個竹編的籃子了。
    顧昭瞧了瞧,上頭滿滿當當的是一籃子的鴨蛋,  各個青殼渾圓又個大,旁邊還有一小碗的山楂果。
    他的手中出現一片山楂葉,  抖了抖,瞬間,寬卵狀的葉子成了一塊紅紅綠綠的大花布,輕輕巧巧的將籃子蓋了個嚴實。
    做完這一切,  謝樹棣抬頭,招呼道。
    “小井走吧,咱們一道去白家瞧瞧小晗。”
    他側了側頭,  目光落在顧昭身上,詢問道。
    “顧道友,你和我們一起去嗎?”
    夜風吹來,青色儒袍的衣角簌簌而飛,端的是公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
    只不過搭上他手腕中的花布籃子,瞬間不一樣了。
    顧昭忍不住笑了一聲。
    謝樹棣不解,“顧道友?”
    顧昭眉眼里都是笑意,“是昭失禮了,成啊,左右無事,我同你們一道去瞧瞧。”
    謝樹棣好脾氣的笑了笑。
    “那咱們走吧。”
    夜色中,謝樹棣和小井一左一右的一道往前走,顧昭提著燈籠落在兩人身后三步遠的地方。
    橘黃的光團散發著柔和又朦朧的光,照亮了腳下的這方土地。
    顧昭抬眼,目光落在謝樹棣身上。
    真好,謝公子還是謝公子,是那偶爾會說著土氣鄉話,仁心仁德,脾氣溫和又喜歡小娃娃的謝公子。
    顧昭偷偷又笑了下。
    還是喜歡用大紅花布的謝公子。
    沒有了地縛靈的束縛,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城北的驚春路。
    此時夜深人靜,附近的屋舍俱是熄了燭火,周圍一片靜悄悄。
    就連那守家的大狗都縮在狗舍里,腦袋趴在前肢上,偶爾豎一豎耳朵,見沒有動靜了,尖耳又耷拉而下,大尾巴百無聊賴的甩了甩。
    ……
    驚春路,白家。
    謝樹棣走近。
    大門上,神荼郁壘的畫像閃過一道金光,金光耀眼的護著這五尺寬的門庭。
    小井暗暗咬牙,薅著袖子就要往前。
    謝樹棣連忙拉住,只見他往前跨一步,抬手拱了拱,笑得溫和。
    “兩位大人容稟,我和小井沒有惡意,我們來白家是走親戚看望干兒子呢。”
    大門上,一左一右的神荼郁壘對視了一眼,暗暗點了點頭,接著,門庭處的金光收斂。
    在顧昭三人看來,這門庭是大開了門戶。
    謝樹棣歡喜,“多謝大人通融。”
    “客氣了。”神像的嘴動了動,里頭有甕幢的聲音傳出。
    雖然話短,語氣卻和氣。
    ……
    謝樹棣和小井進去了,顧昭本來也要跟著進去,這時,她的視線落在墻角處的一道影子上,目光倏忽的一頓。
    顧昭凝神瞧了瞧。
    就見黑暗中,墻角根的那道影子若隱若現,要不是有一頂羊皮氈帽在四尺高的地方飄忽,還真是難以注意到這墻角根里的影子。
    只見那道影子的肩上搭了個布袋子,袋子是土黃色的,很是有一些年月了,布料磨得有些薄,還起了一些毛繭,明明不大的布兜子,上頭偏偏打了三塊大小不一的補丁。
    大的那塊是暗紅色的,小塊一些的兩塊是藏青色,寒酸極了。
    此時,這布袋子鼓囊囊的。
    顧昭頓了頓,傳音給白宅里的小井姑娘。
    ……
    白宅里。
    小井的腳步停了停,謝公子側頭看了過去,正好看到那葫蘆髻上的小葫蘆蕩了蕩。
    “怎么了?”
    小井:“顧道友說他不能進來了,要去巡夜。”
    謝樹棣:“無妨,正事要緊,顧道友畢竟是吃公家飯的,不若咱們隨心,我們看看小晗也得回去了。”
    小井看了一眼謝樹棣手臂中挎的籃子,惋惜道。
    “顧道友不在,咱們就請不到白老爺幫忙了,唉,真是令人遺憾。”
    謝樹棣好笑,“白夫人說了,白老爺最近對小晗倒是不錯,對家里人也不錯。”
    小井撇了撇嘴。
    “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瞧吧,要是沒有顧道友的那張小肚雞腸符箓拘著,白老爺指定還是老樣子!”
    就在小井惋惜的時候,倏忽的,她察覺到空氣中有什么波動,似乎有什么東西急速的朝這邊破空而來。
    小井伸手,一道符光疾疾而來,正好落在她的指縫間。
    “哈哈,顧道友果真貼心,急人所急。”小井看著手中的符箓,掐著腰暢笑了一聲。
    “走走,樹弟,一會兒瞧完小晗,還得麻煩白老爺一遭呢,罷罷,這會兒就讓他再多睡睡,一會兒可有的忙活了。”
    謝樹棣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籃子,倏忽的也是一笑。
    這滿滿一籃子,確實要忙活好一會兒呢。
    ……
    今夜,白景山還是睡在六夫人那屋,睡之前,他頗為遺憾最近不能納小娘子。
    唉,花兒再新鮮,一直瞅著同一朵,那也是會膩的,沒有新的小娘子,著實令人心里不得勁啊。
    罷罷,這六夫人才進門不久,勉勉強強,含含糊糊的也能算個新娘子吧。
    聊勝于無了。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里,白景山瞧著那貌美又風姿綽約的小娘子,心里的饞蟲蠢蠢欲動。
    在夢里,他就在夢里再做一回新郎官,這,應該不打緊吧。
    “小娘子,嘿嘿”屋舍里,白景山閉著眼,摟著被子吃吃的笑了一聲。
    他這一聲小娘子叫得含糊,聲音又小聲,幾乎是咕嚕在喉頭,還未吞吐就被他咽了下去。
    只有他自己細細咀嚼品嘗,沒有人能聽得清。
    奈何,這屋里多出來的兩個就不是人!
    小井叉腰,“喔小娘子欸。”
    她拉長了聲音,側頭看旁邊的謝樹棣,指著床榻上的白景山,快言快語道。
    “瞧,咱們白老爺賊心不死呢!”
    “他這是又要有犯錯的苗頭了,那可不成!咱們這做契親的,哪里忍心見他這般犯糊涂?樹弟,你給他緊緊皮!”
    謝樹棣:
    小井:“樹弟?”
    謝樹棣好脾氣:“是是,馬上來。”
    黃符的符光一閃而過,噘著嘴正要親小娘子的白景山突然只覺得自己一輕,他倏忽睜大了眼睛,目光瞪著床榻上抱著被子微微翹嘴的自己。
    這這不是,他就夢里想想,就想想也不成了嗎?
    白景山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接著,還不待他開口辯解,一種熟悉的感覺再次涌來。
    白景山只覺得自己如墜云里,如墜海里,他一直不斷的往下墜,也許是一瞬,也許是萬年,再睜開眼睛時,白景山熟練的撲棱起翅膀,小眼睛里都是淚花。
    知道了知道了!
    就是夢里也討不得小娘子,當不成新郎官!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他真的都知道了嘞!
    白景山眼里含著一泡淚,方才夢里的歡喜早已經煙消云散了。
    終歸是黃粱夢一場啊。
    雞舍里傳來熱鬧的聲音。
    “咯咯噠,咯咯噠!”
    小井將籃子朝白景山母雞一翻,瞬間,里頭的青殼鴨蛋化作一陣耀眼的青光,接連沒入老母雞的腹肚里。
    小井笑道,“麻煩白老爺了。”
    那廂,隨著小井的話落,白景山雞身一僵,他細伶伶的雞腳跟著就矮了矮,接著,就見圓毛老母雞的尾羽炸開了。
    “咯咯咯!咯咯咯!”
    小井歡喜一拍手,“下蛋了,下蛋了,樹弟快瞧,白老爺下蛋了。”
    雞身的白景山生無可戀。
    下蛋了,下蛋了
    他該死的又下蛋了!
    謝樹棣笑瞇瞇:“瞧到了瞧到了,小井,咱們該回去了。”
    小井意猶未盡的收回目光。
    “成吧,咱們下回再來瞧小晗。”
    ……
    葫蘆髻的小姑娘拎著空籃子,腳步輕快,上頭的小葫蘆搖搖擺擺,旁邊,青色儒衣的青年步履穩重。
    在走出大門時,他抬手對門上的神荼郁壘畫像拱了拱手,笑道。
    “多謝兩位大人。”
    畫像上金光一閃而過,小嘴的地方動了動,聲音甕沉豪爽。
    “小事一樁,兩位契親家好走,下回再來啊。”
    謝樹棣寒暄:“一定一定。”
    ……
    兩人走出了好一段路了,小井有些不解的聲音在幽幢的夜色中響起。
    “這次這兩位門神大人倒是客氣。”
    謝樹棣滿足,“自然,小井你沒有做過人不知道,這不論是街坊鄰居,還是那親朋好友,那關系就是越走越親香嘞!”
    小井若有所思。
    “也是,今兒我瞧著白老爺下蛋,瞧他那肥臉都順眼了不少,果真是親香了。”
    謝樹棣:
    這廂,一井靈一樹妖相偕著往甜水巷的方向走去,所過之處,清冽的水汽籠罩過這化雪的土壤,旁邊,謝樹棣帶一身草木綠意。
    水木之氣潤澤萬物,黑泥地里,沉寂了一冬的種子一個發力,一抹稚嫩的青綠在寒風中簌簌抖抖。
    風來,它似乎是被打敗了一般,伏下那細薄的腰脊,風過,它顫顫巍巍的又挺起了腰板,寒風中,那一抹綠意格外的耀目。
    ……
    那廂,顧昭提著燈籠跟上那貼著墻角根的身影。
    寒風中,那小小的身影背著個破舊的布袋子,平添幾分的可憐和凄慘,前提是,顧昭能夠忽視布袋里頭隱隱閃過的財炁。
    都說毛鬼神是賊神,會為供奉它的主家摟外家的的財運,果真不假!
    顧昭也是頭一次見到這毛鬼神摟財運。
    瞧那布袋里散發的金光銀光還有黃銅光,可以想見,它這一趟定然收獲頗豐,不但有銅板,還有金錠銀錠。
    “誰!”小毛警覺,兇狠的目光瞪了過去,就像山里的狼崽子一般。
    顧昭提著燈籠,濃郁夜色下,橘黃的光團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一樣。
    “是你?”小毛認出了顧昭。
    顧昭點頭,“是我。”
    “你跟著我作甚?”小毛瞇了瞇眼睛,他繃著臉,語氣顯得有些不善,瞧過去年紀雖然小,氣勢卻十足。
    顧昭沒有答話,只目光上下的又將這毛鬼神看了又看。
    只見它貼著墻角根站著,穿著一身這個時節仍然顯得單薄的衣裳,唯一厚實一些的羊皮氈帽蓋在腦袋上,大大的帽子襯得那小臉愈發的小了。
    夜色中,那對眼睛格外的明亮。
    顧昭忍不住道,“你這布袋里的財炁是旁人家的吧。”
    小毛警惕的看著顧昭,“是又怎樣,我摟回來的,現在就是我的了。”
    顧昭:
    她看著面前這氈帽小子,就像是看著那誤入歧途的小子。
    “這樣是不對的。”
    小毛冷嗤了一聲。
    哪里不對了?
    它憑本事摟回來的,那就是它的!
    顧昭繼續,“要是供奉你的人是成年的人,那我也就不多說什么了。”
    “那樣,你摟多少財炁回去都無妨,因為他供奉了你,好壞他一個成年人自己都能承擔。”
    顧昭話話鋒一轉,“不過,小月亮就不成了。”
    那廂,聽到顧昭提到孔嬋娟,小毛眉目緩了緩,沒有說什么,不過瞧他那模樣,雖然面上漫不經心,氈帽下的耳朵卻豎著聽了。
    顧昭繼續:“雖然不知道為何小月亮會供奉了你,不過我想,她那般小,定然還不知道何為供奉頂戴,說不得供奉一事也是有所誤會。”
    “須知萬事不可只有得而無失,你為她摟了旁人家的財炁,回頭她占了財炁,旁的就要失去了。”
    “此時她不懂,等大了懂事了,卻又后悔,到時就該怨你了。”
    所謂因果造化,皆因有因必有果,成果必有因,天理昭昭,萬事因果循環。
    孔嬋娟倘若因為頂戴而得了財炁,必定會在旁的一面失去一些東西,這是天地之勢的均衡。
    福祿壽喜財,無外乎這五福中有得有失罷了。
    這也是一些術士布法陣時,掠奪了財炁卻又將惡孽轉嫁出去的原因。
    皆因天地自有規則。
    顧昭誠懇:“尊神,小月亮太小,你陪她長大就好了,這財炁一事,等她大了,要是她真的想要了,她自會向你祈愿,到時該是怎樣的代價,也是她自己能承擔的。”
    顧昭頓了頓,其實她也不知道到小月亮長大了,這尊毛鬼神還在不在她身邊。
    畢竟坊間里皆有言傳,毛鬼神喜新厭舊,喜怒無常,一般它只在一戶人家家里住上三年。
    毛鬼神是賊神,喜愛貼著墻角根走,每一年,它都會在供奉它的主人家墻角根上做記號。
    滿上三年,它便會無情的離去。
    所以,供奉毛鬼神的人,尤其喜歡刷圍墻,一般一年一刷,為的就是將毛鬼神做的記號抹去,希冀它在家里長長久久。
    ……
    一陣寒風吹來,吹得顧昭手中的燈籠擺擺,她的目光落落在毛鬼神身上,認真的將最后一句話說出。
    “莫要讓你們的一段良緣成了孽緣。”
    墻角根處,毛鬼神倏忽的抬起眼,幽寐的眼里皆是銳意。
    顧昭提著燈籠,半分不退。
    最后,毛鬼神率先挪開了視線。
    它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抿了抿唇,倏忽的將背上那破破舊舊的布袋解了下來,拽著袋子尾巴的地方,用力的朝天甩了甩。
    瞬間,無數的金光,銀光還有銅光從破布袋里飛出,財炁的映襯下,那破布袋的補丁好像都多了幾分貴氣。
    先前是窮困潦倒的窘迫。
    現在是獨具匠心的別具一格。
    顧昭看著數道的金銀財炁在半空中逃逸,它們猶如那江河中游弋擺尾的魚兒,不過瞬間,便回到了本來的主人家中。
    ……
    寒風中,氈帽小子抖了抖破布袋,它手中端一個青瓷的碗碟,見到顧昭的視線,冷哼了一聲。
    “那財炁我還他了,這小食我就不還了,算他償還今兒夜里對我的大不敬之罪。”
    它頓了頓,自語一般道。
    “這等小食,總不該也扯到五福均衡了吧。”
    要是這也算賬,那這天地也恁的小氣,哼!
    一陣風來,風卷著落葉揚了揚毛鬼神的臉。
    不輕不重,不偏不倚,正好一片巴掌大的青翠綠葉啪在它的臉上。
    似天地之勢在應和它的所思所想,笑罵一聲,小鬼頭!
    顧昭看了過去,只見青瓷碗中是一碗的糖蒸酥酪。
    白嫩的牛乳凝結如乳膏,隨著端著它的人的動作,那酥酪微微顫了顫,上頭綴著些許果脯和瓜子。
    風來,鮮甜的香氣撲鼻而來。
    顧昭看饞了:
    看來,這毛鬼神很喜歡小月亮啊。
    這酥酪就不說了,到了它兜里的財炁,它都愿意丟回去。
    要知道,毛鬼神可是有賊神的稱謂。
    只聽過賊過不走空,哪里聽過有賊將到手的東西原物奉還的?
    顧昭眉眼染上了笑意。
    ……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心思被顧昭察覺,小毛撇過頭,色厲內荏道。
    “她既然供奉了我,我自然也得為她著想,我可是不輕易讓人頂戴的,回頭她過得不如意了,也有失我這尊神的名頭。”
    顧昭笑吟吟,“是是,尊神仁心。”
    失去了金銀之光,那破布袋又只是破布袋,哪里還有什么別具匠心,剩下的只有窮困潦倒罷了。
    寒風中,毛鬼神隨手將破布袋往肩上一搭,貼著墻角根往前。
    風卷著枯葉飄來,憑白為此情此景添一分凄涼。
    顧昭:
    真是冬日里的小白菜都沒有這般凄涼,她忍不住了。
    “尊神,可是有苦處。”
    毛鬼神愣了愣,好半晌它方知顧昭說的是何意。
    它看了看自己這一身衣裳,正想說沒有,這不過是它通神那一日,正好聽見店里的掌柜在教自家的娃兒。
    財不露白,富不露相,貴不獨行。
    倏忽的,它想起小月亮欠它的神像和供桌,遲疑了。
    這,這人明顯修為不凡,他經手的供桌和神像,定然比它自己撿了柴,吭哧吭哧的打磨更顯體面!
    顧昭提著燈,笑得和氣。
    “尊神不用客氣,方才昭說那番話,你不介意我交淺言深就行。”
    其實要是這毛鬼神不依,顧昭也得苦惱,潘大人花了大銀子請她夜里巡夜,她自然要做得盡心盡力。
    她從她阿爺那兒接過六面絹絲燈和銅鑼那一日開始,她阿爺可是和她說了,這巡夜巡夜,瞧的不單單是夜里太平沒有火災等事,還得瞧著那等攀高兒的賊星子。
    賊神賊神,雖然沾了個神字,它摟了旁人的財炁,它也是賊啊。
    她瞧到了,總不能當做沒有瞧到吧。
    要是兩人打了起來,她倒是不懼,不過,據說毛鬼神是貓鬼,性子最是小性子又小氣,且陰晴不定,都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事兒也是一樣的道理。
    還好這尊毛鬼神曉事聽理。
    顧昭投桃報李,“只要我能幫忙的,又不違禮數,尊神只管開口,我一定幫忙。”
    氈帽小子抬眼,羊皮氈帽下,那泛著幽光的眼睛又瞧了瞧顧昭,見她神情認真,顯然不是說客氣話,這才開口道。
    “倒是有一事要麻煩道友。”
    顧昭:“顧昭。”
    她笑吟吟的繼續道,“在下顧昭,日月昭昭的昭。”
    毛鬼神愣了愣,它抿了抿唇,神情也認真了起來,似乎是猶豫了片刻,隨即沉聲道。
    “毛奎深,奎壁之奎,庭院深深的深。”
    顧昭的神情跟著慎重了起來。
    神靈的名字還是有神力的,在它話落的那一刻,顧昭知道它說的是自己的真名。
    毛奎深:“倒是有一事想要麻煩道友。”
    說完,它將小月亮沒有銅板給它打小供桌和神像的事情說了說,最后道。
    “旁的都好說,關鍵是那神像”
    顧昭聽后只有驚嘆。
    這毛鬼神,它還真被小月亮吃死死的了。
    “這事好辦,等我過兩日休沐了,我去山里撿塊好的石頭,為尊神雕一座石像吧。”
    說罷,顧昭細細的看了又看小毛的模樣,尤其是那補丁的袋子,確保到時連布袋上的補丁大小比例都一致!
    小毛不知顧昭手藝,不過,這會兒它倒是歡喜極了,抿了抿唇,眼睛晶亮。
    “那就先謝過顧道友了。”
    說罷,它將孔家的地址說了說。
    顧昭應下,只等過兩日便去山里尋石頭,再尋一塊好木料,打一張小小的桌子,再雕一尊小小破破的毛鬼神。
    別說,做這等手藝活,她還怪期待的。
    一人一神皆歡喜的辭別。
    那廂,小毛貼著墻角根一路往驚春路的孔家去了,在靠近家門時,它倏忽的變成一團黑霧,卷著那羊皮氈帽和一瓷碗的糖蒸酥酪,順著那打開的窗欞進了屋。
    沁涼的月色透過窗欞照進,恰好落了一抹月輝在孔嬋娟臉上。
    床榻上,小月亮睡得憨甜。
    小毛看了片刻,移開目光,它小心的將那糖蒸酥酪擱在床頭的小方桌上。
    一道瑩光籠過白瓷碗,確保這酥酪不會壞也不會被爬蟲叮咬。
    事了,小毛這才抬腳走到角落里,只見它一矮身,身影漸漸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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