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第 147 章
幽幢又悲切的鬼哭聲哀嚎而來, 尖銳刺耳,又帶著撼動人心的迷惑,心智差一點的人聽到這悲歌, 瞬間心光晦暗,覺得萬般生無可戀。
水面上浮起翻白肚的魚兒, 瞧過去密密麻麻, 可怖又詭譎, 寶船在風浪中劇烈的搖晃。
又是一個大浪拍來。
潘尋龍著急,“爹,小心!”
潘知州急急的往船沿邊用力一抓, 這才穩住了身子,他抬頭朝天上看了過去。
這一看,饒是見多識廣的潘知州也愣在了原地。
“這, 這是什么。”
潘尋龍抬頭看了一眼,立馬就收回了目光。
太可怕了,剛才還是華燈溢彩的燈籠,映襯著月色, 浪漫又美麗, 不過現在一看, 天上這些哪里是燈籠啊, 分明是一個個鬼魂。
它們就像被一根無形的繩束縛住一樣,一個個被吊在了天上, 頭頂點一盞燈。
只見光影明明寐寐,帶著幽幽的冷, 襯得那鬼臉更加的駭人了。
瞧一眼,起碼得做半個月的噩夢。
無數的哭聲從它們嘴里傳出,似沉淪苦海掙扎而不得超脫的痛苦。
……
說來也怪, 明明身下的寶船劇烈的晃動著,然而錢炎柱、卓旭陽和陳長史,以及那一些船工卻沒有醒來,更沒有人起身來看這動靜是怎么一回事。
所有人就像睡死了一般。
雖然此時狂風大作,驚濤拍浪,這一片卻死寂死寂的。
顧昭回頭凝神去看,只見鬼哭聲起,眾人陷入夢魘之中,夢到的都是他們最為驚懼害怕的一幕。
有夢到自己遇到風浪翻船了,葬身魚腹,再也回不去故鄉,也有夢到父母離世,子欲養而親不在……
心光在一點點黯淡。
就連潘尋龍都受到了影響,只見他小聲的開口,聲音里有著哭腔,還有幾分尋不到方向的茫然。
“阿爹啊,我好難過。”
潘知州著急,“哪兒不舒坦了?”
說完,他抬手要去摸潘尋龍,然而此時潘尋龍是魂體出竅,他自然摸了個空。
“不知道,就是心口難受得緊。”潘尋龍眼里有淚光,“爹啊,我是不是很笨,會不會考不上舉人進士了?都怨我以前太貪玩了,嗚嗚,我好差勁啊。”
說罷,他蹲地抱著頭,用力的砸了兩下自己的腦袋,越想越覺得自己差勁,還覺得自己對不起老爹。
他爹那樣聰明的人,怎么就生了自己這么個沒用的孩子了?真是干啥啥不成,貪耍干飯第一名!
潘知州也跟著蹲了下來,他瞧著潘尋龍那懊惱模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擱了。
最后,他嘆了口氣,虛空的摸了摸潘尋龍的腦袋,寬慰道。
“別瞎想了,你是我潘峻安的孩子,是好是孬都是我的崽,爹從來沒有盼著你有多大的出息,喜歡玩耍,咱們就痛快的去玩耍,想要讀書了,咱們就用功……如此,才能算是不辜負韶華好時光。”
“在爹眼里,尋龍每一件事都做得很好,爹別的都不盼,只盼著你平安喜樂。”
“要知道人世走這一遭,每一個當下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不懊悔過往,不浮想未來,珍惜當下,如此就足矣。”
潘尋龍抬頭:“當真?我做得很好了?”
潘知州點頭,聲音溫和,“當真。”
原先黯淡了一瞬的心光,在不知不覺時候,它又重新光亮了起來。
潘尋龍頗為羞赧的笑了下,“好像沒那么難過了。”
潘知州猶不放心,“有事要和阿爹說,別悶在心里,知道沒?”
“知道了。”潘尋龍應下。
……
那廂,顧昭瞧到潘尋龍的心光黯淡又重新燃起,神情若有所思,下一瞬,她指尖出現了四道符箓,只見手一揚,符箓嗖的一下躥上了半空,于東南西北四個方位懸浮。
黃紙朱砂的黃符漾起柔和的符光,四道光芒匯聚,瞬間成一個圓球般的屏障護住寶船,將那呼嘯的鬼哭聲阻攔。
與此同時,顧昭手訣翻飛,靈炁帶著夢魘之力入了眾人的夢中。
下一瞬,晦澀的夢里多了光彩,就如黎明過后,一道魚肚白掀開了夜的黑暗,慢慢的,天光亮了起來。
沉淪在噩夢中的人眉目舒展了,在他們的夢里,這時候下起了一場春雨,春雨帶著楊柳抽芽的綠意,在落下的那一刻,他們黯淡的心光一點點明亮了起來。
……
見到這一幕,涂九娘恨聲道。
“怎會如此?”
絕望呢?
心灰意冷呢?
她的目光看向河面,那兒是密密麻麻的魚兒翻著肚子,它們隨著洶涌的波浪起伏,晦澀月夜下,微微張合的魚嘴詭譎又陰森。
涂九娘陰沉下臉,目光落在顧昭臉上,不善道。
“你們也該像這魚兒一樣死了,都死了,了無生趣的自戕死了,然后再予我掌燈!為何會沒事?”
顧昭:“身心清靜,自然心光不滅。”
心光不滅,自然不會心生死志。
她抬起頭,于那一片鬼哭中瞧到一位穿著藏青色書生袍,頭戴綸巾的青年。
那是裴一清。
此時,他正捂著耳朵,神情著急的湊近一個約莫二十來歲模樣的女鬼旁邊,絲毫不懼的喊道。
“娘,我是清兒啊,別哭了,你別哭了,我來尋你了,你醒一醒,你醒一醒啊,再哭,再哭你就要化沒了……”
他頓了頓,一把抓住那不斷融化去的皮囊,聲音更大聲了,眼里有悲慟的水光。
“娘!我是清兒,你看看我,我是裴一清啊!”
女鬼震了震,原先淌淚的鬼眼瞪大了一些,含糊的鬼音的從變了形的嘴里溢散出來。
“……清兒,是清兒來尋我了。”
她不是無人問津的孤墳野鬼。
……
顧昭揚了道靈炁護住裴一清的生魂,如此一看,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然是裴書生請親過陰時候,發現自己阿娘被點燈了,這才跟了過來。
她側頭看向涂九娘,恨聲道。
“不過是欺人無親無緣,沒有陽間的供奉,這才偷摸的抓回去點燈罷了,你這陰溝里的臭鼠,欺軟怕硬的慫包!”
涂九娘:“你!”
顧昭手訣翻飛,絳宮處的金丹滴溜溜的直轉,驚濤拍浪中,此處倏忽的籠下了一層細密的春雨。
雨水籠罩上那些燃著燈火的鬼魂,帶著春日楊柳的綠意,瞬間,心光從鬼魂體內由內自外的出現。
隨著心光出現,燈火黯淡了一瞬,哭嚎的鬼音也戛然停滯了一刻。
涂九娘見狀大怒,她叱喝了一聲,“小雅,掌燈!”
小雅跺了跺腳,“是!”
只見她的衣裳倏忽的蔫耷了起來,原先白皙的面皮一下成了幽火之色,下一瞬,一團幽幽之火從那藍衣襦裙中飄出,衣裳空蕩蕩的落在地上。
原來,這鬼丫鬟小雅竟然是一團鬼火修成的精魅。
下一瞬,這團鬼火炸開了,如一群流螢一般,火點猛地朝半空中的燈燭點去。
原先黯淡了的燈火又重新明亮,猶如死灰復燃,此地鬼哭嘯嘯,波浪驚天。
……
涂九娘滿意了。
她冷哼了一聲,眼眸一瞇,又兇又嬌媚的瞪了潘知州一眼,吃吃笑道。
“潘郎,便是有刀山火海的險阻,我今日也要帶你入鬼道。”
說罷,她手中的白絨條一甩,欺身而來。
與此同時,顧昭手中的長槍一挽,上頭蒙覆的火靈之炁簇了簇,只見她身形如風,不過一瞬便從東面出現在了西面。
長槍一挑,直接將那白絨條纏住。
兩廂氣勁相碰,顧昭的發絲被風炁揚起。
很快,兩人便又纏上了,在驚濤拍浪的江面上龍騰虎躍,相互追逐,只見火靈之炁燃了白絨條,隨即,白絨條又沒入江中,撩起巨大的水浪朝顧昭撲來。
半空中,時不時有燈籠帶著呼嘯的鬼哭襲來。
顧昭顧忌著燈燭的鬼魂,倒是有些束手束腳。
長槍一挑,她將燈籠往半空中一彈,元炁化作的春雨下得更細密了。
小雅著急的喊道,“小姐,咱們走吧。”
她,她要撐不住了……
瞧著那又滅去的燈燭,小雅心痛不已,不單單是燈燭滅了,一道滅去的,還有她本體的火光里啊。
眼下雖然好似斗了個旗鼓相當,其實她們的頹勢已顯。
小雅看著身形如風的顧昭,心里有了俱意。
鬼道里的眾鬼說得對,這顧小郎,他當真是會手撕大鬼……沒瞧見小姐臉上都被氣勁劃傷了么,小姐那么的美,他都不知道憐香惜玉的!
……
涂九娘面上又一下的吃痛,她急急的側了側頭,纖纖玉指摸過臉,上頭一片濕濡。
她舔了舔,遍是血腥的腥臭味,頓時心里也有了退縮之意。
顧昭眼眸一沉,“想走,遲了。”
說完,又是一擊長槍如游龍一般的擊去。
少了一大截的白絨條拽住來勢凜然的長槍,涂九娘急急的仰頭,長槍貼著頭皮過去了,要是再慢上一瞬,該正正的釘在她的天靈蓋里了。
再站直的時候,涂九娘看著江水中的烏發,心里恨得要死,還得柔聲道。
“顧小郎,瞧著你的面子,我涂九娘發誓,以后定然不會再打擾潘峻安一家,如此總成了吧。”
“哎哎,你這小郎好生無理,我都說了我不會再打擾潘郎了,你怎地還來?”
“便是人間的律法,這強搶小娘子的惡霸也沒有判斬立決的,更何況,我這不是沒搶成么!”
顧昭輕嗤,“眼下咱們是在算大人的賬么,我與你清算的,分明是你燃燈的罪孽。”
涂九娘蹙眉,“不過是孤墳野鬼罷了,他們陽世的親人都不在意了,顧小郎你多管什么閑事?”
這話一落,顧昭還未說話,裴一清先急了。
只聽他的聲音從天上大聲的傳來,“誰說不在意了?我在意的,我在意的,你這惡鬼不要睜眼瞎說話!”
涂九娘和小雅這才注意到裴一清。
涂九娘擰眉,“你又是何人?”
鬼燈中,小雅也有了恍然之色。
“是你,方才推著粉燈籠一路往外飄的,就是你!”那不是她的錯覺。
裴一清承認:“是我。”
他回身看身后的女鬼,此時細密的春雨漫下,裹挾著濃郁的靈炁,心光亮起,柔和的心光護著魂體,女鬼的面容平靜了許多,不再被點燃,魂體也停止了融化。
不過,裴一清還是心中大慟,他只恨自己知道的太遲了。
“你們燃的是我阿娘啊,她有我這個親兒,才不是什么孤墳野鬼!”
他頓了頓,轉而又憤怒不已,怒叱道。
“便是孤墳野鬼又怎樣,孤墳野鬼就該被你們點燈嗎?”
“顧小郎說得對,你們不過是欺軟怕硬,行的是惡事,如此才跟陰溝里的臭鼠一樣,行事躲閃,不敢見人!”
……
“確實,再說了,不平之事人人都能管得,怎么算是多管閑事?”顧昭應了一句,算是回應涂九娘方才的問話。
說罷,兩人又纏斗了起來。
小雅知道今日之事無法善了,更拼命的去燃被顧昭熄滅的燈燭。
便是敗了,她也要拖著這些孤墳野鬼一道沉淪。
瞬間,此處鬼哭陣陣,波浪滔滔。
這時,一道金光貼著水底游弋而來,蜿蜒的身子攪動下頭的砂石滾動,只見它頭上頂著一個光頭石娃娃,尾部也卷著一個石頭娃娃,在身后,一只大鱉四肢齊動,踏著水花來了。
倏忽的,巨龍飛天。
“是何人在樟鈴溪放肆!”龍君瞧到那漂浮翻肚的大魚,氣得龍息亂噴,龍須都跟著亂翹了。
小南小北落在了大鱉的殼上,三人看到這一幕,也是咋舌。
寶船上,潘尋龍瞧見來人,歡喜得直跳腳,揮手招呼道,“小叔祖,小姑奶奶,八郎,龍君,是我啊。”
小南小北哇哇叫,“尋龍死了嗎?我的侄孫兒尋龍這是死了嗎?”
潘尋龍擺手,“沒呢沒呢。”
八郎有見識,“沒事,他這是魂體出竅了,回頭送回去就行了。”
龍君瞧見顧昭和人相斗,也不問緣由,立馬道,“顧道友,我來助你。”
“好!”顧昭回頭,“龍君助我布雨,楊柳無根水點心光,先將那鬼火點燈的勢頭止了。”
龍君這才看見,天上居然有無數的鬼影浮空,幽幢的鬼哭聲就是從它們的口中溢散出來的。
而此時,它們的鬼魂被點燃,正如蠟一般的化開了。
“竟然是鬼點燈,萬鬼齊哀。”
龍君有些慶幸。
幸好此處是在江上,要是在鬧市之處,這鬼點燈的鬼哭沖擊了更多人死亡,到時人亡成鬼,人魂又成鬼燈,情況就更糟糕了。
……
巨龍騰空,此處有無數云炁匯聚。
帶著青綠之意的無根水落下,細細密密的將點燈的魂體護住。
心光起,燭光滅。
小雅匯聚成一團鬼火,蔫耷的落在一邊,萎靡不振,顯然是傷到了本命元氣。
“錚!”與此同時,顧昭手中的長槍錚然的刺入了涂九娘的心口。
“啊!”涂九娘哀嚎的慘叫了一聲。
只見她瑩白的肌膚破了大洞,濃郁的血腥味傳出,一下就染紅了粉色的襦裙。
便是那一條白絨條也被顧昭燒成了黑灰,一下就落入了江中。
……
不好!
見情況不妥,小雅想要逃。
幽幽的鬼火旺了旺,蓄力要往鬼道之中躥去。
“哪里跑!”顧昭五指微斂,《太初七籖化炁訣》的功法運轉,此處有颶風驟起,一下便將那失了大半元氣的鬼火抓在了掌心。
“咻!”氣勁相碰,鬼火的光團更小了一些,甚至有一縷青煙冒出。
巨龍蜿蜒的落下,瞬間,此處有一位面容儒雅的男子。
小南小北憂心自己的侄孫兒,噔噔噔的踩著水花,一前一后的攀上了寶船,抱著寶船的邊沿,歪著腦袋道。
“尋龍,你沒事吧。”
潘尋龍搖頭,“我沒事,大魚救了我,又載著我來尋顧昭了。”
說完,他給小南小北瞧自己的祥云玉佩,瞧見蠃魚,小南小北驚呼不已,“有翅膀,這魚兒有翅膀。”
八郎有見識,“這是蠃魚,最喜歡發大水了,聲音也特別嬌,老是啾啾嚶嚶的叫,所以啊,我覺得它也可以叫做嚶嚶怪。”
話才落,玉佩里的蠃魚用力的擺了下尾,撩起大片水花到八郎的面門上。
嚶嚶怪?你才嚶嚶怪!
小南小北跳進甲板,拍手道,“哈哈,叫你胡說,這下吃癟了吧。”
八郎悻悻的抹了下臉。
那廂,小南小北知道事情的緣起后,多瞧了潘知州兩眼,潘知州撫須,還未說話,就見這兩小祖宗又跳回了水中,噔噔噔的朝顧昭和龍君的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邊喊道。
“龍君,龍君,我都問清楚了,這事兒是小娘子不妥帖,她覬覦咱們大侄孫兒的美色,想要搶他當壓寨夫人。”
寶船上,潘知州撫須的手頓了頓,面上有些尷尬,壓寨夫人什么的,著實怪讓人羞澀的。
潘尋龍小聲,“阿爹,你剛才還說自己是小娘子呢。”
潘知州:……
他有么!
潘尋龍點頭,“自然是有的,你說涂九娘是惡霸搶小娘子。”
潘知州:……
那廂,龍君對上顧昭的視線,笑了笑,道,“這倆娃娃近來貪看八郎排的戲,八郎了不得,一人就能唱出一臺子的戲,這壓寨夫人嘛,它是這兩日新編排的戲碼。”
這下瞧到真實的戲碼,可不是更激動了。
顧昭:……
得,八郎能一人唱一臺戲,那還是她指點的呢。
……
顧昭抬腳走到涂九娘面前,只見她的手一揚,靈炁化成的長槍瞬間散去瑩光,倏忽成了鐵鏈,將涂九娘纏了個嚴實。
“痛,奴好痛。”涂九娘哀哀的叫了一聲,鼻翼間描畫的兩點黑痣有桃粉之炁漾出,一下就朝龍君方向襲去。
顧昭揮袖,將那道桃粉之炁打了回去,直接拍在涂九娘的面上,稀奇道。
“涂娘子好生能折騰,這時還不死心啊。”
涂九娘哼哼了兩聲,“自然,總得試上一試。”
龍君多瞧了兩眼:“顧道友,這是狐鬼?”
顧昭點頭,“應該是。”
涂九娘氣怒,“要不是我涂九娘道行中途折損,哪里會像今日這樣,被個小道和江中小龍給抓了?當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顧昭不和她廢話。
此時,天上那宛如燈火的魂體已經落在了河面上,只見他們踮腳懸浮三寸之處,面容麻木,殘破不堪,有的少了手腳,也有的面容模糊。
這樣魂體不全的鬼魂,投胎后也多是有弊缺的殘胎。
面容模糊,那是容顏有損,缺手缺腳,來生定然也是四肢殘疾。
裴一清站在他阿娘旁邊,眼里有水花,林氏恢復了些神志,一直偷偷的拿眼睛看裴一清,時不時的喃喃道。
“這么大了啊,我兒這么大了。”
……
龍君看了一眼這些殘魂,嘆了口氣。
“顧道友,眼下該如何是好。”
顧昭的視線看向涂九娘,又看了看那團鬼火,道,“誰惹出的事,自然誰收拾。”
涂九娘瞬間警惕,“你要做甚么?”
顧昭沒有應話。
……
片刻后,涂九娘終于知道,這顧小郎要對自己做什么了,天殺的,他居然對她點燈了?
涂九娘憤怒不已,掙扎不斷。
然而,此時她被靈炁禁錮著,動彈不得,小雅成了光團,直接被封在了自己的天靈之處,她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鬼炁和狐妖道行一點點的被燃燒而出。
而這些……都被這顧小郎貼補到了孤墳野鬼身上。
……
很快,眾鬼有了手腳,蠟化的面容開始凝實,像一團面皮一樣被顧昭填補捏好。
她捏得很認真,一些不足的地方甚至捏得更精致了。
末了,顧昭燃了清香,送眾鬼進入鬼道。
裴一清拉著他阿娘的手,依依不舍,“阿娘。”
“阿娘的生辰和忌日是何時,我給你供奉,逢年過節,五牲十二果,紙衣紙宅紙錢,一定不會少了阿娘的。”
短短幾句話,林氏愣了愣。
她的神情有些悵惘。
原來,她死了以后,他竟然連自己的生辰忌日也不記得了嗎?還是記得也不想讓清兒知道。
不論是哪個,終歸是良人涼薄啊。
林氏沉默了片刻。
倘若有下一世,她再也不要將悲傷喜樂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了,她要自己開開心心的,情之一字,終歸是傷人,她上一輩子的自苦就是一場笑話。
何苦來哉,何苦來哉。
林氏搖了搖頭,“不用了,我感覺到了,我們投胎的時候要到了,清兒,多謝你記得阿娘。”
說罷,她跟著眾鬼入了鬼道,朝黃泉路的方向走去。
裴一清立在原地,失落不已。
原來,他們母子間的緣分竟然這般的淺。
由始至終,都是淺薄。
顧昭走到他身邊,寬慰道,“她去投胎了,要開始新的人生了,這總歸是件好事。”
要是有緣的話,說不得還能再見,只是那時相見不相識,也許是鄰居家的小姑娘,也許是小子……擦肩而過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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