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時候天氣已經有些冷了, 風刮得很厲害, 沒幾個人在校園里閑逛, 學生們和偶爾路過的老師都行色匆匆。
侯翼進了教學樓, 就往三樓的辦公室走, 沒走幾步,就聽見手機響了一聲, 大廳里沒人, 他以為是領導什么事找自己, 把手機從口袋里摸出來一看, 才發現自己猜錯了。
是楊惠竹,自己教過的一個學生發來的。
“侯老師,如果您再這樣下去,我會去報警的, 請您自重!”
呵,口氣還挺硬。
侯翼不屑的撇了撇嘴,全然沒有把這放在心上,到了辦公室之后, 悠閑的泡了一壺茶,開始了今天的工作。
楊惠竹今天沒去上課,在宿舍里躺了一天, 鼓足勇氣發出那么一條短信出去,卻是泥牛入海,再無回信,好容易等到了下午, 侯翼終于回復她了,打著官腔說了句:“楊同學,你的論文我看了,還有很大的問題,待會兒到我的辦公室來,我給你指導一下。”
楊惠竹想起他之前對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就覺得惡心,打心眼里就不想過去,可侯翼是老師,她是學生,又能怎么樣呢?
豁出去什么都不管了,去打電話報警?
那她還能順利畢業嗎?
這種男女之間的問題一旦鬧出來,對人的名譽影響有多大,更是不言而喻。
楊惠竹又擔心又委屈,情不自禁的掉了眼淚,知道自己脾氣太軟,就打電話給外地的閨蜜,問她該怎么辦。
“先聯系一下政務處的老師,看應該怎么處理吧,”閨蜜思忖一會兒,建議說:“如果可以的話,就換個老師,實在不行再去報警,真鬧大了,我怕你吃虧。”
也只能這樣了。
楊惠竹叫上兩個舍友,壯著膽子去了教務處,接待她們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女老師,叫錢翠珍。
耐心的聽她小聲說完,錢翠珍說:“小楊啊,你跟侯老師相處的時候,他有對你做過什么實質性的侵犯行為嗎?”
楊惠竹聽得一愣,然后反應過來,臉上又燙又難堪,她小聲說:“沒有……”
“對嘛,你自己也說沒有,”錢翠珍和藹的看著她,道:“我覺得你可能對侯老師有些誤會,他都快五十歲的人了,怎么會對你有那樣的想法?侯老師女兒都結婚了,兒子也工作了,估計就是拿你當自己家子侄看待,所以才會格外親近一點,你別太疑神疑鬼啊。”
“不,不是的,”楊惠竹漲紅了臉,說:“辦公室只有我們倆的時候,他摟我的腰了,還趁著我改論文,湊過去親我的臉,哪有長輩會這么對小輩的?”
“真的嗎?”錢翠珍眉頭擰個疙瘩,逐漸嚴肅起來:“你有證據嗎?有人目睹過嗎?楊惠竹,如果你沒有證據,只是一張嘴在這兒說的話,侯老師完全可以告你誹謗的!”
楊惠竹被她嚇住了,心頭一個咯噔,連忙辯解道:“就是因為辦公室里沒有別人,所以他才會那么做的,我到哪兒去找人證?我就想平平安安的畢業,為什么要無緣無故的誣陷侯老師呢?”
錢翠珍見狀,臉色微微和緩了一點:“你說侯老師幾次三番的聯系你,你們的聊天記錄呢?”
楊惠竹就把自己手機遞了過去,錢翠珍大概上看了看,皺眉道:“就是很正常的師生通話嘛,叫你一說,好像侯老師有多過分似的。”
楊惠竹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她的兩個室友見狀忙幫腔說:“錢老師您不能這么說啊,無緣無故的惠竹誣陷侯老師做什么?我們是因為信任學校,所以才來找您的,否則直接報警,不是更干脆利落?”
“報警?你們還有沒有一點集體榮譽觀?!”
錢翠珍的臉色一下子就冷了,呵斥道:“學校也不指望你們增光添彩,怎么還能往學校臉上抹黑呢?你們知道一旦報警,社會上會怎么議論嗎?來年學校該怎么招生?你們還想不想畢業了!”
一說到畢業的事兒,三個女生就都啞了,又委屈又氣憤,尤其是楊惠竹,淚珠都在眼眶里打轉了。
錢翠珍見狀,不禁嘆了口氣,站起身來給她倒了杯水,軟中帶硬道:“惠竹,你也別這么死腦筋,馬上就畢業了,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侯老師那兒我會去了解情況的,你也好好冷靜一下,即便不為學校的名譽著想,也多顧及一下自己的前程啊。你父母送你到這兒來,就是希望你好好讀書,拿到畢業證,再找個好工作,你總不能什么都不管,非要耍小孩子脾氣,叫他們擔心吧?”
這一席話直接捏在了楊惠竹的七寸上,她心里邊委屈又惶恐,但是怕事情鬧大,又怕自己沒法畢業,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勉強擠出個笑來,說:“謝謝您了,錢老師。”
“沒事兒,”錢翠珍笑容溫柔的應了一聲,送她們三個人出去,還不忘諄諄囑咐:“有事就聯系我,號碼你也有了,小姑娘別犯傻啊,多考慮一下畢業證和將來。”
楊惠竹三個人走了,錢翠珍就給侯翼打電話:“侯主任,人叫我糊弄回去了,你這幾天可別再招惹了,真鬧起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侯翼無可無不可的答應了一聲,哼道:“一個小丫頭而已,借她個膽子也不敢把事情鬧大,報警?我怕嗎?當初那個劉,劉什么來著我忘了,她不就去報警了嗎?到最后還不是老老實實的給我道歉了,這些學生就是還沒出社會,腦子一熱就把事情辦了,真是一團孩子氣。”
錢翠珍也感覺楊惠竹不像是個硬氣人,把人打發走之后,心里邊兒也不怎么擔心,之所以說的這么嚴重,就是想從侯翼那兒多弄點好處。
“那侯主任,”她柔和了嗓子,說:“我評職稱何女兒入學的事兒……”
“你放心吧,職稱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了,至于你女兒,實驗小學的招生主任跟我是老朋友了,我跟他說一聲,指定成。”
侯翼投桃報李,笑呵呵的說:“有條件的話還是應該叫孩子上好一點的小學,將來申請好初中、好大學,最后出人頭地的幾率才大嘛,錢老師是個好媽媽啊,知道為女兒的將來考慮。”
“跟您沒法兒比啊,”錢翠珍趕忙奉承他:“女兒在政府部門上班,兒子也考進了一流學府,您就等著享福吧。”
兩個人商業互吹了一波兒,這才掛斷電話,楊惠竹只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所遭遇到的不公與猥褻最后居然成了別人利益交換的籌碼。
侯翼掛斷電話,又打開電腦看文件,看了有半個小時后覺得渴了,就到走廊里的飲水機那兒去接水。
他前邊兒排著一個漂亮女生,侯翼瞅了一眼,骨頭就酥了一半,那女生笑了,主動接過他的水杯,說:“老師,我先幫您接吧。”
哎喲,這小聲兒可真甜。
侯翼腿軟了一下,下意識整了整身上的西裝,接過她遞來的水杯喝了口,又一本正經的問起她是哪個專業的,今年大幾了,聊得正投機呢,就聽那女生說上課時間要到了,說了聲“老師再見”,就匆忙下樓走了。
侯翼有點可惜,砸一下嘴,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又看了一會兒電腦,就覺得困勁兒上來了,揉了揉太陽穴想叫自己清醒一點,沒想到最后反而睡著了。
燕瑯推開門進去,順手把門給反鎖了,從侯翼口袋里摸出他的手機,拿他指紋開鎖之后,挨著翻看了一遍。
好家伙,這狗東西長得人模人樣的,但還真是不干人事,相冊里全都是十八禁圖面,還有各種酒店床照,有的是倆人都笑容滿面的,一看就是狗男女偷情,還有的女方一看就不情愿,八成是被他強迫著拍的。
燕瑯翻完照片,又去看他社交軟件的聊天記錄,除去極少數正經的公務內容,剩下的全是撩騷,一把年紀了真不怕馬上風慘死床上。
侯翼禍害的女生可不止楊惠竹這一個,之前幾屆學生每一屆都會有幾個受害的,只是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沒人敢去揭發,唯一一個鼓足勇氣報警的,也被他走動關系給壓下來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對付這種人使用法律武器真沒什么太大效果,一來時過境遷,根本找不到證據,二來就算楊惠竹報警,警方依法執行,又能把他怎么樣呢?
因為沒有發生性/關系,所以只能判定猥褻,封頂就是五年,侯翼再走動一下關系,又或者拿楊惠竹的畢業證和前途威脅,說不定雙方還能達成和解。
侯翼有錢,再過幾年就風風光光退休了,他有的是時間和精力跟人對耗,可楊惠竹呢
侯翼只要雇兩個無賴去她老家鬧一鬧,她以后就沒法做人了。
惡心嗎?
惡心。
但是拿他有辦法嗎?
這是真沒辦法。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對于這樣的惡人,還是以惡制惡最有效。
燕瑯把侯翼手機里邊兒的照片都用電腦拷貝下來了,完事兒之后又點開錢翠珍的號碼,忍著辣眼的刺激,給她發了張侯翼的高清無碼人體寫真,完事之后就把發送記錄給刪了。
社交賬號上有個員工群,燕瑯打開瞅了眼,見里邊兒都是校長副校長書記主任,心里邊兒就有了主意,在電腦上登錄侯翼的社交賬號,然后給安裝了木馬,至于效果如何,就看侯翼有沒有這個警覺心,發現事情不對了。
燕瑯忙活完這一切,帶上門走出辦公室的時候,錢翠珍也收到了侯翼發過來的照片。
這時候她正跟幾個同事說話,話里話外的炫耀自己老公體貼,女兒懂事,婆婆也不添麻煩,聽見手機叮咚一聲,還以為是女兒上重點小學的事情有眉目了,臉上帶笑,忙不迭打開去看,只是掃了一眼,她唇邊的笑意就僵住了。
這踏馬的都是些什么?!
同事們看她反應不對,就湊過去看了一眼,然后神情就不約而同僵住了。
“翠珍啊,真看不出來,”一個跟她不對付的同事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說:“你跟侯主任關系挺好啊。”
其余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搭腔,但臉上都是眉眼官司,難掩輕蔑。
錢翠珍怎么也沒想到侯翼會發這種東西給自己,腦子里“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她嘴唇動了動,想說侯翼這是在開玩笑,但她自己也知道這說法太踏馬扯淡了,可要說侯翼是個混蛋流氓,故意發這個惡心自己,那女兒重點小學的名額還要不要了,職稱還評不評了?
教導處的工作不算忙,所以人的嘴也閑,她要是不給個合理的解釋,明天所有人都會說錢翠珍跟侯翼有一腿。
錢翠珍心慌的要死,強撐著笑了一下,說:“大概是侯主任喝多了吧,這什么亂七八糟的啊,就發到我這兒了。”
“這才幾點啊,侯主任就去喝酒,”跟她不對付的中年女人嘲諷道:“再說,他喝完酒之后也太開放了點吧,這種照片都好意思拍……哎呀,我都不好意思講!”
其余幾個人也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她,錢翠珍臉上火辣辣的,強忍著沒有打電話去罵侯翼一句,跟個沒事兒人似的,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侯翼睡了一個多小時才醒過來,呆了一下,又忍不住嘀咕:真是老了,靠著暖氣片坐了會兒就睡著了。
電腦屏幕還亮著,只是彈出來幾個廣告框,他點了一下鼠標,想直接給關掉,卻顯示說電腦中病毒了,需要連接手機殺毒。
他是前幾年才接觸電腦的,對這玩意兒真不如年輕人熟悉,毫無頭緒的撓了撓頭,就找了根數據線,把手機給連上了。
嘿,還別說,這辦法真有用。
手機一連上,廣告框就消失了,連他的社交賬號都自動登錄上了。
侯翼以為這就行了,也沒多想,摸著水杯里的水涼了,又倒掉去接熱的。
再次回到辦公桌前的時候,他就看見屏幕上顯示手機正在傳輸,心里邊還嘀咕著這是哪兒不對了,打開電腦底下在閃爍的那一欄,侯翼差點當場暈過去!
不知道怎么搞得,電腦屏幕上直接打開了學校的領導群,然后就開始上傳他個人以及他跟學校幾個女老師偷情時候拍的照片。
高清,無碼,臉上還笑呵呵。
笑笑笑,笑你媽個頭!
侯翼的心臟險些從喉嚨里跳出來,手忙腳亂的點鼠標,卻什么用都沒有,最后把數據線拔了,才發現該傳的都已經傳完了。
侯翼手指哆嗦著往上翻了翻,就見這個領導群已經被他的藝術照刷屏了,少則幾十張,多則近百張,什么姿勢都有,燈光打的倍兒清楚。
辦公室里暖氣太足,侯翼后背上卻生了一層冷汗,他也算是一表人才,雖然上了年紀,但更有成熟魅力。
照片上的女人都是跟他婚外情亂搞的,全都在學校里上班,還有一個是副校長二婚的老婆,你說這刺激不刺激!
冷汗像是河水一樣從侯翼額頭上流下來,他哆嗦著擦了一下,卻怎么都擦不干凈,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侯翼心里只有兩個字:完了!
錢翠珍在同事們異樣的目光中,好容易才挨到下班,胡亂收拾了一下,背著包就往外跑,唯恐聽見同事們對自己指手畫腳的議論聲。
外邊兒天已經有些黑了,她跑得太快,壓根就沒注意到前邊有人,跟對方撞個正著,差點給摔地上,好在對方反應敏捷,直接就把她非扶住了。
錢翠珍差點摔個狗吃屎,被人中途拉住,真是心生慶幸,只是看清楚對方是誰之后,她情愿自己直接摔個狗吃屎。
“侯主任,你發那張照片給我是什么意思?!”錢翠珍怒氣沖沖道。
“小錢啊,情緒不要這么大嘛,”侯翼笑呵呵的看著她,說:“其實你不知道,我第一眼看見你,就覺得很親切啊……”
這都是些什么?!
錢翠珍心下惱火,余光瞥見幾個同事趴在玻璃上往外看,差點當場死過去。
“侯主任,我還有事,”她咬緊牙根,道:“就不跟您多說了。”
她冷了臉,侯翼的臉色也壞了:“行吧,我就是來告訴你,名額的事兒沒戲了,沒別的意思。”說完,轉身就走。
“您別走!”錢翠珍趕忙追上去,拉住他袖子道:“侯主任,我這人脾氣急,您別生氣。”
侯翼用那種油膩膩的目光看著她,然后伸手在她身上揉了一下,哈哈大笑道:“我跟你開個玩笑,你怎么當真了?”
錢翠珍聽見了辦公室里邊傳來的驚呼聲,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侯主任,咱們換個地方談,好嗎?”
“不用了,”侯翼在她臉上摸了一下,道:“答應你的事兒不變,你放心吧。我走了。”
錢翠珍目送他遠去,覺得自己整個人好像都凍成冰了,眨一下眼就做不到。
辦公室里的幾個女同事一起出來了,就跟沒看見她似的,嘖嘖道:“真不要臉,大庭廣眾之下就……她可是結婚了的!”
“誰說不是?孩子都那么大了!”
“別說了,人家跟侯主任熟,說不定要去吹枕頭風,給我們穿小鞋的。”
錢翠珍猛地看了過去,神情冰冷,目光像是淬了毒的鉤子。
幾個女老師嚇了一跳,然后又冷嘲熱諷這走遠了:“切,她敢做,還怕我們說?現在知道要臉了,我呸……”
作者有話要說: ps:我估計那個聊天群多半是廢了